二十世纪初一个腊月二十三的晚上,大雪弥漫,但这丝毫减弱不了梅镇人过小年的热忱,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蒸馍煮肉,小镇上空飘浮着一层久久也散不去的炊烟,有点呛嗓子眼儿。
话说在这镇东头有一户人家,姓梅,有良田七八倾,店铺家,家境殷实,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老两口膝下只有一女,取名梅梅,小名唤作梅儿,这梅儿年方及笄,花容月貌,心灵手巧,十里八乡无人能及,美中不足,梅儿生下来就是一个哑女,虽然有听力,但就是说不了话。尽管如此,老两口依然将女儿视若掌上明珠,百般疼爱。
这天晚上梅儿的娘梅李氏正在灶下煮一锅肉,肉的香味儿飘满了整个屋子,灶下的柴禾不够了,梅李氏对梅儿作了个手势,示意她去柴房抱点柴禾。梅儿微笑着点了点头。梅家的柴房临近大道,里面有劈好的柈子,摞满了半屋子,还有秋后收回来的豆秆。梅儿拎着小筐正准备打开柴房门,突然,她看到栅栏外的地上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凑近一看,竟然是一个人,虽然天色已黑,但依然能看出来是一个身着深蓝色长袍的男子,身子已被积雪埋了半截,大雪纷纷扬扬下得正凶,再有半个时辰,保管他就会被雪埋得没了影儿。梅儿转身跑回屋里,拉着梅老爷子就往外跑,弄得她爹的烟袋锅子都掉在了地上。
梅老爹出得门来,一看,忙把他脸上的雪拂去,哎!竟是个英俊的后生。梅老爹架起他的胳膊,梅儿捡起地上的包袱,一起向屋里走去。
风雪更大了,直迷人的眼睛,梅老爹趔趄着把那个年轻人拖进了屋里,拍掉他身上的雪,把他放在厢房的暖炕上。“老婆子,你快来一下!”
“叫拿个柴禾,拿哪里去了?死老头子什么忙也不帮,还鬼叫!”梅李氏手里拿着锅铲急火火地迈进屋来。
“这是谁家的后生,长得怪俊的,他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他晕在咱家大门外了,你瞧,现在还人事不醒呢!咋办呢?”
梅李氏走上前,摸了摸年轻人的额头,“啊!好烫呢!这孩子发着高烧呢!”梅李氏站在那里,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当家的,去把你那宝贝的盘尼西林拿出一片来,给这孩子吃了。”
“盘尼西林?老婆子你是不是疯了!咱家一共就只有十片,前几天,我上山打柴冻病了,鼻涕淌那么长,捂着大被在炕上直发抖,你也就是给我熬了一碗姜汤。我想吃一片盘尼西林,你都没让!给他?不给!”
“不给也行,那你就赶紧把他整外边去,扔得远远的。”
“老婆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呢!外边大雪泡天的,咱们这样本份的人家咋能干那事呢?”
“又不肯扔出去,又不给吃药,你难倒看不出来,他人烧得都昏迷了,再不退烧,他只有死路一条了!”
梅老爹捡起地上的烟袋锅子,点着了,叭唧叭唧地吸了起来。梅李氏用手指点了点他,转身回了厨房。厨房里梅儿已抱来了木柴,正在灶下添火。梅李氏拿了一个盆,舀了半盆温水,又拿了一条毛巾,用手比划着让梅儿去给那个人敷脸。梅儿接了过来,进了里屋。
梅老爹还在那里吸着烟,思考着该不该把药拿出来。梅儿拧干了毛巾,轻轻地擦拭着那个人的额头和脸颊,然后,她回头向爹爹作了一个表情,意思说他太烫了,他是不是要死了?
梅老爹一看连女儿都认为这个人要死了,那可能就真的是要死了。把人扔出去,那不可能,梅家祖祖辈辈也不曾干过这样阴损的事,可是,也不能让他死在自家,尤其是在这大过年的,太不吉利了!看来,是没别的法子了,只有忍痛把自己的宝贝药片拿出来了。想到这儿,梅老爹快步向里屋走去,既然决定了给药,那就得要快,要是药吃晚了,人也没救过来,药片也浪费了,自己那岂不成了棒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