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斜,漠上凉风吹起黄沙滚滚,迷得人眼睛生疼。
一只数十人的队伍艰难地行走在这片荒漠里,衣衫褴褛伤痕累累,领头那男人身上零碎的几片甲胄隐约可以看出来,这曾经应该是一队兵将。
“陈将军,咱们在这荒漠中已经走了三日了,怎么还不见潼关的城墙?咱们……是不是回不去了……”说话的是一名瘦小的士兵,身上伤痕不少,灰尘跟血迹混在一起干涸后凝成大片黑褐的痂,看不清长相,却依然能从缺水干哑的声线中听出他的稚气未脱。
领头的男人停下脚步,转身回到队伍中间,喝道,“胡扯什么!身后六千将士以命相搏拖住落胡国数万铁骑,才换得咱们不到百人脱身赶回临丰,咱们身上背着的可是那六千英魂!你怎敢在潼关未至便轻言放弃!”
陈将军嘶哑的嗓子几乎要扯出血来,他转身,坚定地向前走。
他必须走到潼关,这片荒漠跟他的国家接壤的关隘。
他身上背负的英魂,除了他的六千将士,还有他的亲大哥。
他怀中这份密涵,必须,尽快送至国都临丰,呈给他的王上。
他的国,他的家,他的君主,他的亲人,能否逃过一劫,全看他陈怀恩能否走出荒漠,走进潼关!
直到昏昏沉沉倒在松软的沙地上,恍惚中见着眼前两颗明亮的星子,他依然在想着,走啊,起来走啊,循着最亮的那颗星子的方向,走去潼关,将密涵交与王上……
—————————
天佑二十一年,秋。
落胡国忽遣十万铁骑南下突袭邻国庆国边境。路遇庆国巡查军,交战中庆国大将陈怀恩缴获落胡国与南遥国密谋南北夹击瓜分大庆之密涵。副将陈怀善率六千巡查军死拼落胡国一万铁骑先锋,陈怀恩带百人小队挟密涵横穿百鬼漠赶往潼关。
————————
大庆,临丰王都。
“无耻胡邦背信弃义!!”
大殿之上,庆王立在王座之前,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可见已是怒极。
“王上,军情紧急,细算下来,不出七日,落胡国大军便可逼至潼关城下!请王上速定迎敌之策!”
脆生生的少女腔调说出的话语老成严谨,语气中的急切让太阳穴突突狂跳的庆王不禁多看了几眼声音的主人。
一身普通青衫短褂束腕束腿,漆黑长发简单挽在头顶,若非那眉目间的神情过于灵秀温婉,声音又是水滴玉石般的清亮,这爽直大方的做派简直要让人误把小女娃当做俊逸小公子。
十三四岁豆蔻年华,不着雪裳儒裙却偏如男儿般飒爽装扮。
这孩子就是陈怀恩血书中所指之人么?
想到手中绢帕上字字都是老友鲜血书就,庆王痛心疾首之余也是满心疑惑。
陈怀恩与庆王是自幼的交情,以庆王对其的了解,不该是会做出如此儿戏之言的人,于是不禁喝问道,“你是何人?”
区区四字,帝王威压骤然间倾泄而出,偌大一个朝阳殿瞬间沉静下来,气氛凝重得让本就震惊在猝不及防的战事中的朝臣们更是气都不敢重喘。
“民女苏浣,潼关人士,受陈怀恩将军临终所托,挟密函觐见庆王陛下。”
名唤苏浣的女娃子不卑不亢不紧不慢地回道。
“哦?仅此而已?”庆王拉长了腔调,开始认真观察起这个孩子。
“王上可记得五年前岁末潼关屠城一事?前任潼关县尹苏岑正是家父。当年落胡人潜进关内,见人便杀,家父家母与县中衙役拼死抵抗换得些许时间供民众逃跑,最终惨死在落胡人刀下。民女当日贪玩不在关内这才侥幸未死,在潼关吃百家饭苟活至今。”
五年前除夕夜,潼关差点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