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殷红的鲜血被疯狂地挥洒在卡其色的碎花壁纸上,一道道飞溅的猩红斑驳错杂地交织着,印染着蜗居在这间房间的时空,似刚刚冲印的、一副出自艺术家之手的剪影。房间里原本洁白的家具无一幸免地蹭上了尚还温热的锈红,衣物和床单乱七八糟地堆了一地,沾染着那象征着莉莉安的颜色。
房间墙上的相框歪斜着,仿佛这锈色的颜料,原本就是那油画的一部分。书架里的书东倒西歪地互相倚靠着,有的被摊开扔在了地上。混沌而可怖的房间正中央,倒着长期与威廉西亚家族合作的军火商——乔瓦侯爵的尸体。他原本烫平的西装被他沉重的身体压出了生命最后的痕迹,他衬衫的那一溜儿扣子已经被扭转到他肥大身体的侧面。乔瓦侯爵的手帕也飞到了他皮鞋的旁边,蜷成一团皱缩着,像是一块肮脏的擦地抹布。他满是毛发的小腿已经露在了外面,金色的怀表被甩在一边,链子凌乱地互相缠绕着,表盘已经碎了。很显然,这侯爵在临死前做过最后一番挣扎。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乔瓦侯爵的脖子上砍着一把巨斧,喷溅出的血液是那样多——不仔细看,还看不出这蒙着锈色裹尸布的侯爵。
黛尔男爵一阵干呕,捂着嘴后退了几步。这血腥味和如此具有冲击力的场面使她头晕目眩,一切都太突然了,黛尔男爵吓得歪过头去,不再看这扭曲的房间。
“这是我的作品,你有异议吗?”莉莉安平静地笑着,歪着头看向黛尔。她的侧颜好比传说故事中的吸血鬼,她的金发还是那么扎眼。虽然莉莉安的脸上没有鲜血,但在这阴天的夜晚,莉莉安的一切都无比诡谲。
黛尔看了看莉莉安锈色的裙子,她仿佛突然间明白为什么莉莉安的一切都是锈色的。不光是莉莉安——包括和教会结党营私的乔瓦侯爵在内的整个公馆,整个以威廉西亚家族所代表的阶层,都是锈色的——无一例外,他们都沾满了鲜血!“实在抱歉,我敬爱的莉莉安大人,鄙人从乡下来,见识浅薄,不懂得欣赏阁下的艺术,实属我的粗陋寡闻……承蒙您对我的理解,希望阁下别见怪,”黛尔强忍着恐惧和愤恨为莉莉安单膝跪下,这件意料之外的事几乎要打乱黛尔的一切,她没有想过自己的这次行动竟然要面临这样大的挑战,“只要莉莉安小姐提出要求,鄙人都会尽力完成。我心意已决,要向阁下证明,我是能够当威廉西亚管家的人!”
“哦,我亲爱的萨曼莎·萨加,”莉莉安绕着黛尔男爵踱步,一步一步地,她的高跟鞋有节奏地撞击着柚木地板,“那就请吧,证明给我看。”莉莉安在黛尔男爵身后站定,弓下腰,把锈色的嘴唇贴在黛尔男爵的耳边轻声说着,她垂着眼睛,修长的手指向黛尔面前的深渊。
黛尔男爵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进屋了。她已经顾不上自己的衣服干净与否了——因为那个屋子里到处都是鲜血,她现在一心只想伪装得天衣无缝,得到莉莉安的信任,成为威廉西亚的管家,从而得到更多威廉西亚家族的线索。黛尔的每一个脚印都留在粘稠的鲜血之中,她刚开始有些犹豫不决,她还没有弄清楚这是什么事情,不过一想到卢尔加玛斯伯爵和自己的母亲,黛尔男爵就没有怠慢,立刻蹲下,绷着脸抓起黏糊糊的床单,开始收拾。
莉莉安似笑非笑地看着黛尔,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从容地转身关上屋子的门,留下了这张用鲜血画出的画,与画中格格不入的黛尔男爵。
过了大概半个钟头,黛尔已经满头大汗。这些鲜血仿佛极其不愿意被清理,它们仍旧不遗余力地证明着它们的主人的存在。黛尔男爵浑身上下早已沾满了那些极其不和谐的、锈色的东西,她坐在了旁边红色的凳子上,她累了,但她不想坐以待毙,静静地等待着腥臭味吞噬自己。黛尔随手扶起被打翻的花瓶,撵了两只小花向乔瓦侯爵圆滚滚的肚子上抛去。
不知是么时候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