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与玉夫人之间的一些过往,但死者已矣,她不愿再妄加揣测。
皇上是个年过五十的老人,看起来身体还算康健,只是因了玉夫人的故去,模样憔悴了不少,见她来,缓缓问道:“是朝堇吗?”
“回皇上的话,民女是朝堇。”朝堇忙跪拜道。
“起来吧,葬礼的事情,你不用操心,礼部已经妥善安排好。她是为国捐躯,朕会给她应有的一切待遇。只是这遗体不能久置,你既然已经来了,守过这一夜,明天就火化吧。”他虽然看起来很悲伤,脑子却依然很清醒,所有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有条不紊地交代下去。
“是。”
仿佛是不经意的想起,皇上又问:“朝堇的堇,可是木槿花的槿?”
朝堇略慌乱了一下,心思转了三转,想起楼决的嘱咐,只是轻声答道:“回皇上的话,是堇花的堇,民女卑贱,不及木槿高贵。”
皇上听到这个答案,像是不太满意,沉默了很久,才道:“朕昔年初遇南心之时,漓水河畔木槿灼灼盛开,颜如舜华,她醉卧花丛中,一袭白衣却比木槿更清华高贵。”
南心是玉夫人的闺名。
朝堇低着头不敢细看天颜,不知道他此刻是什么表情,他若是有真情,想来定是悲痛遗憾的吧。
皇上又道:“你便安心守着吧。”他依然端坐在一旁,没有离去的意思。
“朕也,舍不得她走。”他俯下身去胡乱地擦了一下眼睛,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朝堇偷偷抬眼瞧去,只能看见他微颤的身躯和斑白的头发,九重天子,在这一刻,竟显得如此的无能为力。
但她想起楼决提及皇上时眉眼的冷峻,不由得笑自己的愚蠢。他是皇上,居高位已多年,再柔软的心肠,只怕也磨砺成了冰冷的锋刃了吧。
“请问皇上,刺客是否已经伏诛,是否有人指使,主谋是谁?”虽然上官珏一再强调,让她不要问这些问题,但她认为,于情于理,她都应该把这些事情问清楚。
不出意料,皇帝沉默了。
“刺杀皇帝,等于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请皇上彻查此事,绝不姑息。”她重又俯下身去,头重重地磕在冰冷坚硬的砖地上,沉声道。
“……朕会……给你一个交代,即便……是为了南心。”皇上沉吟了半晌,却只有这么含糊的一句答复。
朝堇在心里冷笑,她确信在皇上那里,是不可能得到更多的信息了。但皇上的态度,已经给了她想要的答案。
朝堇进来时便已经换上了重孝,在棺前跪到天明。两人一夜无话。
期间朝堇几次强忍住哭意,只是一副木然的表情。这也是楼决的嘱咐,虽然她并不知道为什么。
第二天一早,只听哀乐阵阵,鞭炮齐放,已有人进来抬棺。
朝堇猛地站起身,跪了一夜的腿脚早已麻木,晃了几晃硬是站住了。她忙跌跌撞撞冲出门去,跟着玉夫人的棺椁走到寺庙大院中。
这回,是真的要送走娘亲了。她的泪再也止不住,瞬间打湿了衣襟。
棺木从她来到火化,没有打开过,说是最后一面,却只能碰到冰冷的棺身。
烈焰熊熊而上,有礼官在高声念着什么,七七四十九名高僧围坐在侧,祝祷往生极乐,她的耳边却只有嗡嗡声,满心满眼都是那个火焰中模糊的身影。
娘,对不起,你为爹爹,为我,为归氏一族,为这万里江山,殚精竭虑,苦心孤诣,我却只看到了你的冷漠,你承受了这么多的压力苦难,我却什么都不知道,不曾为你分担过分毫,你心里的痛苦和挣扎,我也不曾体念过半分。
这么多年,都只有她们母女两个相依为命,若是,若是她当时没有离开就好了。她再也站不住,跪倒在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