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确实梳着丫环髻,穿着朴素的棉袄,但她从骨子里透出一股书卷气来,似是天上仙子不染凡尘,尤其是一双眼睛,优雅从容却又透着空洞,仿佛无数时光踏滚滚洪流而过,却什么都没有留下。
朝堇待要细看,却发现小环已经收起了她的气韵,目光瑟缩畏惧,身形微曲,一副标准的奴才样。
朝堇不由得感叹此人也算个人物,而今竟然能老老实实地做个丫环,必定经历过不少苦难。
只不知她的主人又该是何等风骨。
正想着,她的主人就走了进来。
目光相对的刹那,朝堇还是愣了一下。
是那天夜里,在彭州客栈见过的人。
那晚烛火摇曳,朝堇不曾细看,如今看来,倒不由得怔了怔,从未见过面相如此矛盾的人,额头饱满却不宽厚,年纪轻轻已有了细细的纹路,一双细腻的桃花眼竟配了副浓密的剑眉,眉尾却柔柔地向下略弯,眉心略凹,带来一丝戾气,薄唇轻扬,却柔化了整个面部轮廓。朝堇不敢再细看,忙转开了眼去。
他换了一身月白织锦直裾,不饰繁华,显得整个人肃净雅致,只那柄白玉扇依然不曾离手,大冬天的仍在象征性地摇着。虽然屋子里的火炕确实烧得有些过热,但朝堇还是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姑娘既然醒了,倒不妨让曹生再把把脉,也好确定一下病症。”
那人身后又转出一人来,大约便是他口中的曹生。他穿着简单的藏蓝色直裾,规制却又略有些不同,上面隐隐用各种深色丝线绣了繁复夸张的图案,即便是在人群中也是能引起众人关注的。朝堇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曹生迎着她异样的目光,却没什么反应,只是依言搭上朝堇的脉,细细地诊问起来。
“脉象迟滞有力,姑娘的寒症很重啊。”
朝堇闻言苦笑,问道:“还有呢?”
“这……姑娘幼时可是中过毒?”
“不错。”
“毒并未根除?”曹生又问道。
朝堇想起往事,心中阵阵发紧,只低声道:“是。我娘替我吸走了大部分毒,但还是留有一些残余。”
“那便是了。姑娘的娘亲想必也是高人,只可惜不能根治。姑娘是否经常头疼,甚至晕厥?”曹生叹道。
“嗯。”
又过了许久,曹生才道:“姑娘想必也明白,这毒在你体中已经太久,早就侵入五脏六腑,怕是只有月亮神才能根除,我只能帮你压制。保持心境平和,不要太过劳累才是上策。”
朝堇心中一惊,这才确定他的奇怪之处,他的口音,他的服饰,他的信仰都表明他不是中原人。
注意到她的眼神,曹生淡淡一笑:“姑娘不必惊讶,我是苗疆人。”
朝堇这才真的惊讶起来,当今中原与苗疆关系紧张,多年来纷争不断,所以少有苗疆人敢来中原。曹生的坦诚倒教人对他另眼相看。
曹生却不再答话,自顾自开方子去了。
那人在一旁坐下,静静地喝着茶,听着二人对话,眸色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姑娘身体不好,不妨在我这里住下,好好调养身体,曹生的医术很不错的。”
“多谢你了。只是你我萍水相逢,我平白住在这里,怕是多有不便。”
那人轻轻一笑,问道:“我看起来很像是坏人吗?”
“公子多虑了。”
“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无非是在大街上再晕倒一回,又不知道要被谁捡回去,倒不如住在我这里。江湖儿女,哪来这么多忌讳。”
说到这里,那人站起来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在下楼决,敢问姑娘芳名?”
“……我叫朝堇。”
“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