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就有仇家趁虚而入找上门来,倒不图什么,就是趁着老大不在,欺负一下孤儿寡母出口恶气,结果周子豪后来才知道,唐秋扛着菜刀冲出来,大喊着谁敢碰他们家的一针一线。
后来有人告诉他,当时唐秋那眼神啊,是真要杀人。你这个远房妹妹,到底什么来头啊。
他笑眯眯地没回答。
周子豪回答不上来。
唐秋……不,那时候她还不是这个名字。唐秋这个户口,是他问亲戚买来的,当时他那个远房表妹溺死湖塘之中——这是后话。
他还记得十年前的那个晚上,下着瓢泼大雨,他从桥西往桥东回家,手上还拎着给家里丫头买的馄饨,给她送完馄饨,他就得去干一票大活。给树爷报仇。他找到了害死树爷的人,打算去伏击对方,就算弄不死丫的,好歹也要弄残他。
周子豪当然知道这件事要是东窗事发,会有什么后果,但他顾不上。
他觉得人活一辈子,报恩最重要,报不了恩,报仇也行。
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把命搭在了这上面,但捧着馄饨往回走的时候,却心里软成了泥。
他要是出事儿了,周蕊怎么办?那被自己弄死的家伙的人,找到周蕊,会怎么对他?
周子豪止步在桥上,任由冰凉的雨水浇在他的身上,像是命运给他抛了一个巨大的难题。
然后,他看到了桥上的一个人影。
远远的,也看不清,他心里一咯噔,不是什么人要自杀吧。
他再走近一点,看清楚那是个女人,但还是看不太清楚,刚想开口喊的时候,那人已经如风筝一样扑进了烟波河中。
得亏他是个水性好的,也得亏那时机了得。十年前的烟波桥可没现在热闹,到这个点早已是人迹罕见,尤其是在冰冷的雨夜。
周子豪万万没想到,跳桥的不是什么失恋的女青年,而是一个比周蕊大不了几岁的小女孩儿。
呛了不少水,拖上来的时候已经昏迷了。他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抱着这个简直没什么重量的瘦巴巴的人往附近的医疗站跑。
跑到一半的时候,那怀里的人忽然醒了,呛出一口水,然后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袖,示意他死也不要去医院。
就这样,周子豪鬼使神差地就把她带回了家。因为溺水加上淋雨,这个本来看起来就孱弱的孩子就在床上躺了两天,她额上有一道创口,伤得挺重。周蕊好奇地张望着她,往日里闹腾的性子,却难得乖巧顺从地熬药,一面好奇地问他,这小姐姐,脸上的划伤会不会留疤啊?她是不是个哑巴?
是的,最初还怀疑她是个哑巴,甚至还可能是个傻子。面对救命恩人,她一句不讲,连眼神都没有对视,每天喝了药就背过身去睡……问她什么都没反应。
要不是周子豪那时候不是什么正经青年,估计早就报警了。
周子豪当然也没能去完成他那个天杀的计划,没给树爷报成仇,但不知是不是天意,有人告诉他那个人,暂时没有离开晏城。就在那个晚上,周子豪给树爷上了香,躲在厨房里磨他那把刀,磨刀倒不是为了开锋,而是一种仪式。大半夜的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感觉,会让人觉得神志清醒,醍醐灌顶。
然后,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面前,在月光清冷下吓得周子豪刀一掉,差点砍到自己的脚。
抬头看到那被捡回来的小孩儿,瞪着一双眼睛看他,大概因为一直都没能顺利退烧,嘴唇起皮,脸色惨白得有些吓人,额上一道疤,像提前从鬼门关来接他的小鬼。
小鬼忽然张了张口:“你要去杀人吗?”
周子豪一怔,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撒谎,眼前小孩有双大人一样的眼睛,让他不能像哄周蕊一样骗她似的。
他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