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林家华醒了一次，床下和床头都是些瓶瓶罐罐，那是她昨晚喝完酒随手扔下的。嘴里有点干，家里寂静无声，只能跌跌撞撞地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姚歌奶奶往常早已休息的时候，却还是心事重重，辗转反侧。

    “太晚了，睡吧。”

    “我在想，这些年苦了程远啊！程远那么好的孩子，竟要受这些罪，好好的家弄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们这辈子没儿没女，程远这孩子是我一直拉扯着，从他襁褓中长到这么大，这么些年，除了当兵前的那二十几年，算是平平安安，平和喜乐。到他去军校之后，这孩子就一直不顺，和碧云黄了也就罢了，出任务还受了那么重的伤，以至于子嗣有碍。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林家华又有了小歌。偏偏林家华还是个拎不清的，苦了程远不说，也苦了小歌。”

    “这么些年，你我没有对不起良心，各人有各人的前程，能活着就是我们这些人最大的恩赐了。这些天，我老在做梦，梦见那些在我身上死去的战友。当年为了保住我，整个一个排都牺牲了，一个又一个往我身上扑，就为了保住我和我的炮。多少人，为了今天国家的繁荣昌盛连命都没了。程远他妈因为生他难产死了，我们抱过来养着，多少减轻了我的愧疚，看着程远一天天长大，不仅样子越来越像三排长，就是脾气秉性也是。我想三排长看到今天的程远也不会怪我，男人就是要顶天立地、保家卫国，难道你希望程远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窝窝囊囊地过一辈子吗？”

    “我就说了一句，你说了我十句。你送程远去军校我说什么了么？从你送他去我就知道的，他的命就要靠他的运气，我就天天盼着国家千万不要再有战争，给军人当了一辈子老婆，我提心吊胆了一辈子。看着养大的孩子又进了军队我又开始提着心过日子，现在好了，你们都不在部队了，我才能过几天安生日子。”说着说着，奶奶就开始抹眼泪。

    “快别哭了，眼睛都哭坏了。我就是随口说两句，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说哭就哭呢，都是做奶奶的人了！”

    ……

    姚歌躺在树屋里，看着星星，繁星闪烁的夜空，星光看着倒是比城市稍稍清晰了一些，城里的星空因为灯光闪烁总也看不清楚。今天，她的妈妈来了，她看上去苍老了一些，鬓角的白发似乎多了一些。毕竟是自己的母亲，说恨倒也不至于，只是双方的立场不同。爷爷奶奶和爸爸是尊重她自己的意愿，而母亲更多的是希望掌控她的人生。

    她想来想去还是给刘紫仪打了电话“……”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刘紫仪这会儿正吃着早点，姚歌的电话就来了。

    “紫仪，我妈今天来找我了。”

    “那你是想跟她和好？”

    “不知道。”姚歌心里很乱，她也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只是心里很乱，不知从何说起。

    “你在纠结什么呢？”刘紫仪耐心地问她，放下了手中的刀叉。

    “我并不恨她，只是难过，站在她的角度，她希望自己娘家能过好点，爷爷奶奶和爸爸和我都能理解。难过的是我的母亲始终不肯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她用野蛮的手段使得一个五岁的孩子去屈服于她的意志，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就体罚和虐待。可能她始终坚信棍棒底下出孝子这句话，夏医生也说，不能期待一个没有被爱过的人去付出爱。”

    “难过很正常，我也会经常难过。不过，过着过着也就习惯了。你妈有可能是幡然醒悟，母爱泛滥。也有可能是想起来你是她唯一的女儿，以后养老送终还得靠你。你怎么去理解这件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可以观察下她要做什么才能确定她的动机，毕竟你对母爱还是有期待的。不然你也不会拿张敏她表哥做什么实验，就是想知道你的母亲有没有可能性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