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郡太守王伯友刚从郊区的田间走了一回, 带着满身的泥点子回到府衙。主簿刘大人看着他越发消瘦的身影, 忍不住抱怨“朝廷这般无情无义,您又何必苦了自己便是娄郡遭受的损失再小一些, 满不成咱们还能受到嘉奖”
王伯友笑着摇头, 脸上虽然疲惫,却带着几分轻松“我也不是为了朝廷嘉奖才做的啊, 无非是既然当了一方父母官,就要保证一方百姓的平安康乐罢了。”
“咱们娄郡是安康了, 可您等着看吧, 流民往里头一涌, 还不是一切成空。”刘主簿越发不满,手里的工作却一直未停, 飞快的将文书整理好让小吏同传下去。王伯友哪里不知道自己这位好友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心中比谁都看重百姓, 也不与他争辩, 匆匆用了两口茶点, 便继续翻开公文忙碌起来。
朝中派来的钦差这会儿也从后堂转出来,看见王太守便是一愣, 随即阴阳怪气笑道“王太守贵人事忙,本官三番五次寻你, 都说在村镇中救灾抢险, 怎么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也不知道告知本官一声, 好让本官来拜谒瞻仰呢”
王伯友淡淡看他一眼“圣人的旨意臣已尽知, 然娄郡自顾不暇,并无余粮支应灾区。便是赋税一事,也要等十月过后郡中按照旧历征了今年的份例再行宣布,是以臣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需要与大人多言。”
那钦差立刻便跳起来“你这是抗旨不尊,是不敬王伯友你别以为自己当了个太守就了不起,信不信只要我一句话,立刻就能让你丢了官职不说,还要披枷带锁,再无翻身之日”
王伯友听完却是不怒反笑“我就等着你给我耍阴招呢,你倒是去告状啊,就和小时候一样,自己没本事就凭着嫡出的身份让我受罚。王彦希,我实话告诉你,如果来;娄郡宣旨的是其他人,或许还有的商量可打。但来的是你我一粒米都不会让你从我娄郡带走”
要说这两位确实是积怨已久,都是王家大宅子里头出来的,一个是二房庶子,一个是三房嫡长,两人年纪相仿,却总是两看生厌,可以说一直等到王伯友跟着沈安侯去镀金,回来便成为一方大员,才结束了两人之间的“宅斗”生涯。
可王彦希哪里希望看到这个老对头春风得意的走到自己前头去这不,以得了机会,他便毛遂自荐的跑来娄郡宣旨,无非就是要为难为难这位庶出族弟,若是能将人坑的丢官问罪就更好,可让他没想到的是,王伯友一点儿卑躬屈膝小心奉承的意思都无,除了第一天领了圣旨,其余时日根本连人影都寻不见。
他以为王伯友是在故意躲着他,其实王伯友是真的忙的没空搭理他。虽然娄郡的受灾情况不算太严重,但连绵降雨几乎将庄家毁了十之八九也是事实。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栽种在山坡荒地上的秀川粮种还给百姓留了一线生机,虽然不够顿顿吃饱,但加上衙门的存粮,勉强度过这一年大约还是足够的。
原本就是捉襟见肘的局面,娄郡哪里还有余粮上缴朝廷王伯友是打定了主意“抗旨不尊”的,何况法不责众他与琼州同僚们已经通过沈安侯的情报系统互通有无,决定共同进退,了不起朝廷将他们一同撤职,他们乐得一身轻。
王彦希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底气与自己硬抗,碰了个没脸后愤愤走了,回去便挥毫写了慷慨激昂的奏章直送京城。穆岚看了自是大怒,几乎就要派兵捉拿王伯友,好歹被李相拦下来了“您拿了他一个容易,可他被问罪了,娄郡如何还有什么能吏比他做的更好”
穆岚一时语塞,脑子里赚了半晌,确实是没人比这位更适合娄郡太守之职。而让穆岚更加尴尬的,是没过多久便有同样的奏报接二连三的送到,被他点名的十几处州郡没有一处愿意听命。穆岚亦是暴躁“这算什么能臣算什么朝廷命官他们根本就罔顾百姓生死存亡,简直冷漠至极”
李相却明白,这些年轻人能保住一地已是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