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老爷虽然提醒楚表弟对往来官员多加注意, 却不知道自己是个乌鸦嘴兼自坑的货色。这日他在家逗完闺女逗儿子, 被烦不胜烦的林大夫人直接扫地出门, 闲着无聊便想着上望江楼坐一坐,听听学子们吹捧自己的话解个闷儿。
他是望江楼的东家,自然是想往哪去往哪去,可才上到三楼就觉得不对,虽然热闹依旧,但多了些肃穆在里头。这种感觉让他有些警觉,能够有如此气场的人,至少也是楚舅舅那个级别。
扫了一眼,三楼并无异样, 他笑嘻嘻和认出他的学子们打过招呼,接着往四楼上去。刚冒了个头, 眼中看到一人,沈安侯便忍不住在心中吼“窝里个大草”, 只可惜这时候再退回去便显得做作了, 沈大老爷只能维持面上的淡然,趋步到最里头一桌的客人面前,也不说话,躬身行了个礼便站在一旁。
那人看着比沈大老爷还年轻些, 只神情带着几分天然的严肃, 显得有些老派。他身量中等, 无怒自威, 显然是位达官贵人, 当然这都没什么问题——望江楼开门做生意,来四楼小坐的高官大儒更是不计其数。坏就坏在那位一身长随打扮站在这中年男子身边的人,可不就是沈侯爷的好基友,圣人跟前的心腹大红人,林内侍林公公?
只需看到林内侍,上坐那人的身份便呼之欲出,正是当今圣人穆荇。说起来沈侯爷和这位也算是老熟人了,当年沈放陪着太子穆莳在上书房读书,穆荇便是坐在角落用羡慕眼光看他们的小可怜。谁能想到不过一夜之间便倾了天地,意气风发的太子陨落在三王之乱,毫无存在感的穆荇成了最后的赢家。
之后沈放便一路沉沦,直到一朝被沈安侯穿越。虽然这两年沈大老爷和圣人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甚至算得上合作愉快,但两人也从未面对面接触过。如今徒然四目相对,无论谁都有些尴尬,最后还是穆荇打破了这份沉默:“在外头无需多礼,你且坐着吧。”
沈大老爷温习着记忆里沈放的举止,依言坐在了穆荇下手。只是这般冷场到底不好,沈大老爷轻咳一声,开口寒暄:“楼里有几样糕点菜色做的还不错,您可要尝一尝味道?”
不管怎么说,自己是望江楼的东家,权当招待客人了。穆荇倒也不是个恶客,点头允了沈安侯的建议,立刻便有机灵的伙计忙活起来,总算消弭了些许尴尬的氛围。
“我看楼下那首诗倒是写的应景又大气,该是你所作吧。”穆荇也是强行尬聊,“你的文采向来是出众的,可惜了”不能为我所用。
沈安侯便摇头:“自古文章憎命达,我以前不懂这个道理,现在却是想通了许多。只是我到底疲懒惯了,拾不起了年少热血来,是以只能写写文章。”他自嘲的笑笑,有几分沧桑:“朝中多的是愿意为您肝脑涂地的贤良人才,可不缺我这个入土快半截的废人啊。”
这话竟无端的听出几分怨怼,穆荇先是微怒,接着又是无奈:“你又何必如此呢?我不过要你一句准话罢了。”
“我若说我心中只有百姓,只有燮朝国运,您又真能信么?”沈安侯嗤笑道:“您可别忘了我是谁,当年在上书房,成绩最好的从来都是我。您说您惜才,想让我出仕,这话我是信的。可您要说对我全无芥蒂,能用人不疑,恕我大胆,我真没法相信。”
看穆荇沉默不语,却并没有恼羞成怒的征兆,沈安侯心中微微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这回是赌对了,这位对自己真有一种别样的宽容。其实说的直白点,这便和大点中那些高处不胜寒的孤家寡人总希望身边还能保留一位知根知底能够平等对待的友人一样,穆荇日复一日的如履薄冰斗智斗勇,除了权利带来的安慰,也同样需要一些普通人之间的“人文关怀”。
“您身边多的是愿意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的臣下,可惜我是不怎么愿的。”沈安侯决定再接再厉,顺便试探穆荇的底线。故意无视这位至尊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