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警醒自己切莫睡死, 可再醒时,却已是日光大亮。窦伏苓一人躺在狭小的榻上, 脑下垫着柔软的枕头,身上是簇新厚实的被褥, 望着屋脊发愣。
卫谚呢?
脑袋发沉,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坐起,望着塌下的灯烛与软垫,前日夜里的种种皆浮于眼前,包括那声入睡前的“三郎”。
这个卫谚!她当他重伤发热,软了心肠好心待他, 他却仍精明得像只狐狸似的想着法儿逗她,只怕夜里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亦是趁着她瞌睡上脑演出来的呢。
有轻微的人语声透过虚掩的门传入屋内。窦伏苓放下脑中的纷扰杂念,匆匆走出厢房, 见卫谚果真立在院内,正同农妇交谈。
窦伏苓走到院中,轻叹口气。这个时辰, 农户早已下地做活去了。农妇见了她, 欣喜道:“妹子醒了?粥食还在灶头,我去热热。”
窦伏苓轻声道了谢, 转身侧头瞧着卫谚, 见他的面色的确比前夜好了不少,心底暗暗松了口气儿。
“什么时辰了?”
卫谚望着天色, 朝着她微微挑眉:“
窦伏苓:“”难怪农妇要去温热灶头的粥食。算算时辰, 却是又该换药了, 她往卫谚肋下的位置瞪了眼,卫谚当即会意,笑着牵起她的手:“劳烦阿伏替我换药。”
一夜过去,原本翻咧的伤处因有了发丝的支持,结了薄痂。只仍渗着隐隐的血丝,大抵卫谚当真是个无法安生的主儿。窦伏苓叹了口气,:“叫你莫动,这样的伤处阖该要静养的这下可好,果真裂了。”
卫谚却嘻嘻笑道:“那便劳烦你再缝一回。”
窦伏苓埋首轻轻擦拭伤口,没有理会卫谚,算是姑且体味了一番大夫面对不省心病患时的愁情。
待她收拾完伤处,往白纱上系结时,卫谚突然发问:“昨日,可是真的吓到了?”
窦伏苓捏着衣襟的双手顿了顿。她这二十余年的生命里,鲜少有直击生死的时刻说未吓到,自然是假的;可若说吓得魂飞魄散,却也不尽然。望向卫谚,她的眸光闪了闪:“从前,从未遇上过如此境况。”
可自她来到这儿,无论生了什么事,最后出现在她面前的,一定都是卫谚。
默了默,回复神色,她又缓缓轻声道:“好在有你。”
卫谚覆上她的手,仰面望着屋脊,轻声道:“从前跟着先帝南征北战,年轻气盛,受过的伤遭过的罪不胜枚举,遇着的境况回回比昨日惊险。是以我未觉得有什么,可你却与我不同,不必绷着一张弦,该哭便哭,该笑便笑。”
却是头一遭,从他的口中,依稀能听到那些她从不曾参与的过往。窦伏苓身形微窒,睁大了眸子,望向卫谚。卫谚似感知到了她的目光,转动眸子,回望着她,却又猝然止了话头:“嗯,阿伏说的不错,有我在,你不必惊慌。”
“”窦伏苓敛眸,静默地替他掩起衣襟,将垂在两侧的腰封大带系上。静默良久,她才道:“昔年的那些旧事,告诉我,我想知道。”
“沙场伏尸,人心诡谲,有何好听的。”卫谚轻笑。
见窦伏苓又良久不言,脑中无端浮起那数个日日夜夜里她掷地有声的质问,与青云山里她对了赵沨吐出的一字一句。缓缓舒了一口气,他悠悠开口:“你可知晓昨夜为何我不曾发觉外头的脚步声?”
联想着卫谚的前言后语,她心底惊疑,低低轻问:“你的耳朵?”
卫谚笑了笑,拉起她置于身侧的手,探入衣襟,自他肩头滑落,一路往下,略过的胸口,直至腹间。窦伏苓呼吸微促,闭上眸子,感受到指间触及之处,一片粗粝凹凸。
蓦地想起公丘客栈的那一夜,隔着氤氲的水汽,她在他身上见到的那条旧疤。不是头一遭瞧见,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