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声音戛然而止,江伟君看见顾雪柔, 只稍微点了下头, 对着江孝文淡淡地哼了一声, 离开了。
江孝文送他父亲向外走, 顾雪柔看着他们父子几乎一模一样的背影,他们在门口低声交谈时相似的侧脸的角度,他们转过头来看着自己时,那宛如拷贝的两张面孔,她感到自己的心口越来越凉, 眼睛里滚烫, 又想哭了。
江孝文关上门, 转过头来看着她,对她笑道:“走吧, 我送你回学校。”
顾雪柔不敢点头,她很怕自己当着他的面哭出来, 一定不能露出一点儿破绽给他, 要像小时候自己瞒着他自己家的那些糟心事儿时, 隐瞒住心事,不然他这样精明的人只需要看一眼自己就会看出不对。
想想妈妈, 想想当年老妈是怎么玩耍男人的,没什么大不了的,顾雪柔心想。只要不动心就行了, 只要想着我就是玩了男人了就行了, 这些都会过去的!她一边想着, 一边将手藏在脏衣服的袖子里,藏住不能遏制的颤抖。
“衣服就丢在这里就行了,还拿走干什么啊?”江孝文对她说道。
顾雪柔听见自己说话的声音有些哑,她用力清了一下喉咙,对江孝文笑了一下说道:“我习惯了。”她眼睛到处张望,寻找着昨天自己丢在地上的背包,最后发现背包被昨天兴奋的自己甩到了楼梯底下。看见背包,就想到楼上照片墙上的那些照片,想到昨天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学会了去接受,去爱,和去幸福,她甚至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摆脱老妈留下来的阴影,能正正经经地学会尊重一个人的感情,一个人的心意了呢。
从小就顶着的青天塌了,她真真切切地听见了自己心口破碎狼藉的声音。
这感觉真的很疼。不能让哥哥看出来我的疼,她在脑海里里告诫自己,这告诫自己的声音又倔强又无力,仿佛自己被人一脚踹进深渊里了,还担心踹自己的那个人的脚会疼。她无力质问江孝文,也无胆质问,似乎小心翼翼地捧了这么多年的完美的玩偶,突然间啪地一下即将在她眼前崩碎,而自己恐惧得一下就把这玩偶藏了起来,胆战心惊地连拿起来看一眼,确认它到底碎了没有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假装一切还完好无缺
她把衣服塞进背包里,背在身上,走到江孝文面前说道:“走吧。”
江孝文看着她,伸出手来,顾雪柔向后一躲,江孝文的手落了个空。他诧异地看着她,顾雪柔有些害怕地将手藏好,她用肩膀蹭了一下自己的脸,躲开他探寻的眼睛,说道:“快点儿走吧,我明天第一科考试。”
“你——”江孝文盯着她,眼睛里闪过一抹怀疑。
是太精明了,在他面前一点儿错处不能有,顾雪柔想到。她把碎成一堆渣的心意封堵在自己心灵深处的角落里,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再好好地伤心,此刻她只抬起她狭长的眼睛看着江孝文说:“我真要考试了,我年年拿奖学金的,有一科在百分之十五以下,我的国家奖就没了。”
江孝文听了,笑了一下,信以为真,出门开车,把她送回学校了。
顾雪柔下车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先前的心气儿没了,还是脑子太混乱了,动作难免慌张了一些,关车门的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心口仿佛有一把焦炭在烘烤一般,火烧火燎的,烈火灼心的感觉让她脸上表情都变得扭曲。
她不敢回头,也不敢发声跟他说再见——因为我再也不会见他了,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他,连说一句话的可能都没有!她在心里想到,她眼圈儿已经红了,浑身的肌肤都在这一刹那的千回百转间变得酸痛,再耽搁一会儿,她可能会没有力气跑回宿舍。
她匆匆地向校门跑,江孝文突然在车上喊了她一声,喊的声音很急促,要是平时她肯定应声就住脚了,动都不敢动一下,此刻的她却没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