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开阳帝,楚钰陪着皇妹玩儿了一会儿,杜皇后便吩咐奶嬷嬷将公主抱了下去。
被杜皇后这样直勾勾地盯着,楚钰心里多少有些别扭:“母后您有事要问?”
杜皇后喝了口茶:“祖宗的规矩,后宫不得干涉前朝政事。母后关心的,只是你们兄弟之间的情谊。”
楚钰笑了,撩起袍子坐在杜皇后身边:“娘你前日不是还说儿子治下不严,连房中事都被人知道的一清二楚。二哥他可是和儿子住对门儿啊。”
“你们兄弟之间的无聊勾当,再怎么说,也是家事。”
楚钰挑了挑眉毛,闷头喝茶,皇帝的儿子之间竟也会有家事?成者为王败者寇,在皇权面前,兄弟之间只怕一丝感情都不会剩。当然他二哥、三哥还有那几个小弟弟也许会是例外,谁叫他母后如此仁慈,他自己也不是个狠心人呢。
楚钰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母后的意思,二哥的事……”
“母后只管后宫。”杜皇后握住楚钰的手,“你们都是后宫中长大的孩子,都是你父皇的骨血。”
楚钰点了下头:“儿臣明白母后的意思。”他低垂了眼睑,又道,“不过,天下事都躲不过一个理字,若是因为同是父皇骨血便不分青红皂白,这天下将是怎样的天下。”他站起身来,对着杜皇后行了礼,“儿臣要做父皇的好儿子。可我同时也相信二皇兄的为人,他袒护手下,就和父皇袒护自己的儿子没什么两样。”
杜皇后看着楚钰的背影,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他是真的长大了,只怕从今往后,再不能从他口中听到“母后说什么,儿子都听”这句话了。虽然此时此刻,杜皇后心底有些失落,可她同时也是欣慰的,一个是非分明的君主即便不能开创盛世,至少也会是个明君。
长兴街是天子脚下最繁华的街道,楚钰以发带代发冠,将一身华贵的皇子衣衫换下,穿了一件平头百姓的湖水绿色长衫。夏春也扮作小厮模样紧紧跟在楚钰身后,一双眼睛却忍不住左看看右看看,卖熟肉的,卖酒的,卖茶糖的,卖糖人儿的,卖坚果的,在宫里待的日子长了,竟然会忘了街上的热闹。
楚钰进了卖茶糖的小铺子,随便挑了张桌子坐了。夏春还像在宫中一般,直挺挺站在楚钰身后,楚钰瞪了他一眼,道:“在外面没那么多规矩,你也坐吧,爷知道你也想喝这个。”进了这铺子,他就不停地咽口水,楚钰嫌弃他没出息也不知已嫌弃了多久。
夏春终究有些顾忌:“爷您坐,奴才站着就好。”
楚钰将左臂搭在桌上,左手拇指与食指相互搓着,言语渐渐冷了下去:“你坐是不坐?”
夏春心里一哆嗦,讪笑着摸着长条凳的边儿坐了下去,可坐的太靠边上,长条凳竟被他坐翻了,他自己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楚钰笑出声来,伸手拉着他起身。
铺子老板端着两碗茶糖放在桌上,见到夏春的狼狈模样,忍不住对着楚钰打趣:“贵公子家里规矩是有多严,看给这位小哥儿吓的。”
楚钰笑道:“我家里规矩不多,听说昨晚上他做噩梦魇着了,今儿早上才回了魂儿,现在还不得清醒。”
主子说一,奴才哪敢说二,夏春忙不迭称是:“昨儿晚上我那梦又臭又长,跟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
楚钰左手折扇翻飞,轻轻敲了一下夏春的脑袋。
夏春这才放松下来,右手拿起汤匙搅着碗里的茶糖。
楚钰已喝了一口茶糖,点着头:“老板手艺正宗,比我家里厨子做的还好。”
老板正拿着沾着油渍的手巾擦桌子,闻言回过头看着楚钰,笑道:“咱们家世代做茶糖,是祖传的手艺。贵公子家的厨子南北大菜做得,可是这小小茶糖里的门道,想必是没有我们知道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