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 郊区的昼夜温差较城区大,夏茜茜拉开车门, 一弓腰, 小仓鼠似的一溜烟钻进去,抱着背包坐在后座。
赶上车门。
谢煜抿着唇, 漫不经心低头看着身边的小姑娘。
“想知道”他撩起眼皮, 意有所指。
夏茜茜抠着背包上的拉链头, 犹豫05秒跟自己的好奇心作了一番斗争,点点头, 又摇了摇头。她一脸纠结,郑重道“如果那些不好的回忆会让你觉得不开心的话, 那还是不要说了,我也不想听。”
谢煜倚着身后的靠背, 手背支着下颌处, 偏头露出利落刚毅的脸轮廓。
“没什么不能说的, 都过去了。”
他浑然不在意的模样,声音却是轻飘的,仿佛下一秒就散入风里。
谢煜搭下眼梢,抬手扣着袖口, 将长袖一圈一圈卷上去,露出遮盖布帛下的小臂, 再慢慢将袖子上拉, 微屈的手肘之后是肌肉线条分明的大臂。
上边是一条弯弯扭扭的伤疤。
那是缝针留下的, 纵横交错。
他皮肤本就是属于常年不见阳光的白皙, 手臂上长出来的新肉凸起,如一条蜿蜒爬行的蜈蚣,显得异常狰狞。
而这只不过冰山一角
温言自小便是性情温和之人,待人和善,瞧着任人拿捏毫无杀伤力,内里却刚强得很,只认一条死理,自尊心又极强。
谢宏博也不是个善茬,年轻时生性风流,瞒着温言欠下一屁股风流债。
温言本就遇柔则柔,遇刚则刚的性子,婚后谢宏博仍然不知收敛,给温言戴上的一顶接一顶,俨然被绿成一片呼和浩特大草原。
为这事儿两人之间大吵小闹不断。
日复一日,周而复始。
后来谢熠母亲怜珠,带着八岁大的孩子找上门来,谢熠左右不过比谢煜小上两三岁,此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这夫妻俩见面几乎没有不吵的时候。
自温家家落中到,温言身后无所依靠。
而怜珠是个名副其实的蛇蝎美人,有美貌、有手段,一杯女流保全谢熠至今自然不是泛泛之辈,费了一番功夫便顺利进了谢家,她的孩子就成了她的筹码。
当年谢老爷子当起甩手掌柜,刚把谢氏交到谢宏博手里,那几年里谢家一直在走下坡路,濒临破产。谢宏博成天为这等事烦心。
酗酒、抽烟、对着温言母子俩发火是家常便饭。
十五六岁那会儿是谢煜小半生中最灰暗的一段时间,他也从来不是会服软的人,越打,他就越是反抗,而如此遭来的不过是一顿毒打。新伤旧伤叠加在一起,全身上下青青紫紫,没一块好皮儿。
日日复月月,月月复年年。
仿若永无天日。
温言同为受害者,曾一度神经衰弱,狂躁、焦虑。
恶人未遭到报应,施暴者也从未认识到自己罪行。
直至两年前,谢老头子看不过眼,找了个由头将温言接回老宅子里,陪着他这个糟老头子,也好解解闷。
这一住便到了今日。
谢煜的脸隐匿在光影的交界处,几乎看不出希望,连说话语气都古井无波,泰然自若,如置身事外。
他将袖子放下去,将疤痕寸寸覆盖。
夏茜茜咬着唇瓣,半响没吭声。
他歪过头来,她看见他眉心微蹙着,嘴角却还挂着一个浅浅的弧度。
她没忍住,鼻尖一酸,抬手慢慢抚平谢煜的眉,喉骨间憋出异常沙哑的话音,“别笑了,丑死了。笑的比哭的还难看。”
夏茜茜喉间酸涩,心疼得不行,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也不顾哪些虚假的礼数了,一心替谢煜打抱不平,狠狠骂道“他王八蛋。”
谢煜顺着她的话颔首,轻嗯一声,“我们茜茜现在会疼人了,”他大拇指并着食指捏了捏她发红的鼻尖“你哭什么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