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夜色, 自然是光转陆离。
沉蔻同裴真意一道坐在了这高楼之上的露台外, 眼下冬季, 少有人有这闲情逸趣会坐在如此高寒之地。更何况眼下早已入夜,高楼之上的风色便尤为冰冷。
裴真意素来畏寒, 纵使她喜欢这高处景色, 却也下意识轻轻缩了缩肩, 往沉蔻身边靠去。
“算了罢。”沉蔻倒是并不畏寒,她将怀里暖炉塞给裴真意,又伸手揽住她替她挡风, 笑道“就你这样, 还是莫要在外用晚饭了,便好好看上几眼记住这景色, 而后进去晚饭罢。”
裴真意当真有些冷,闻言还未来得及回答,便侧过身去微微掀起面纱,掩面轻声打了个喷嚏。
她吸了吸鼻尖, 眸中带了三分眷恋地将视线放在眼前光彩熠熠的人间景色上。
此间天色昏寒之中,她抱着小暖炉时不时同身旁沉蔻说说话, 好半晌也仍未心满意足, 仿佛又回到了最为年幼的时候, 是初次体会桃源之外、始觉人间意浓趣远。
于是一时微微静默间, 两人在夜色冬风中又凭栏站了会儿, 直到裴真意连着打出了三个喷嚏, 沉蔻才拉着她回到了室内。
“小心回去伤了风寒。”沉蔻知道裴真意若当真想要观摩何物, 若是无人阻拦她便或许能直直看上一整天。念及此,沉蔻不由得又道“想看便等明天晚上,给你换件更厚的衣服来,到时候咱们再好好地看,现在先进去了。若是遭了凉,回头可不好受。”
裴真意正打着喷嚏,嫌那面纱碍事之余便干脆将它取了下来,闻言只掩面答道“好,好。”
两人一左一右朝里走着,正互相低声说着话,裴真意便抬眸看见了迎面一行人。
华灯光照流转之下,那居前之人身形逆了光,只令人看得见那袗衣衮边隐隐闪着些金丝光芒。
沉蔻也顺着裴真意眼神看去,一时便见到那来人仿佛是直直盯着裴真意看的。
沉蔻还未来得及多问,便听见那人拱了拱手,语调里含了几分清朗笑意问道“裴大人,数年未见,别来可无恙”
“承蒙挂念。”裴真意先朝沉蔻投去安抚一瞥,而后才侧身复又戴上了面纱,垂眸间还礼道“甚安,无它。”
两人互道几句客套后,裴真意微微抬眸看了那为首女子一眼,浅声向沉蔻介绍道“这位便是我先时同你说,曾于朝京接待我数次的京中画商,荣家的长小姐荣聿。”
待到说完此句后,裴真意却并未立时向荣聿介绍沉蔻,而是微微思索了须臾。
到了末,她终于眉眼间都染上了些融融笑意,只看了看沉蔻,复又开口向荣聿那方道“这位是我云游朝中、同道此生的连理之枝。”
闻言如此,沉蔻也不禁微微愣了愣,随即也漫开笑意,拱手而道“在下不才,荣大人若是喜欢,便叫我作沉蔻就好。”
言罢她朝身旁裴真意看去一眼,又垂下视线。
这两人彼此间心照不宣,一举一动尤为默契,其中意味更是仅彼此知,荣聿看得万分明白,心里也自然清楚。
“连理枝”一说,则更是明了直白。
纵使朝中种种风气由来已久,但凭裴真意从前不爱同人来往、不爱与人的攀谈性子,荣聿一时间几乎并不敢相信她竟将这等私密之事径直告诉了自己。
但她定下心来思索一番,又渐渐心情步入佳境。
或许是因着那许多年前淡如水的君子交情,又或许是因着荣聿素来待裴真意算得良善,想来如今在裴真意心中,她荣聿也终于算得上是故人旧友了。
“如此,还当恭喜裴大人了。”她想到这里,最终只是笑着错开几步,同眼前二人一道向里行去“一人游方或许难免心有孤苦,但既得良人,便一定是四方为乡了。”
她声音清朗,话又说得好听,沉蔻闻言登时便抿唇而笑,只不过这笑意掩藏在了面纱之下,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