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修拿眼打量眼前的女子:一张鹅蛋脸,肌肤细腻莹白,欺霜赛雪。眉如远峰,不画自浓,有着少许英气。长长的睫毛微翘,大大圆圆的眼睛,黑白分明,清亮透彻,灵动逼人,宜嗔宜喜宜怒宜悲。鼻似悬胆,小巧挺立。唇若涂朱,不点自红。身形高挑,不是一般女子所谓的窈窕,却给人感觉多一分则胖,少一分则瘦。穿一件半旧的淡蓝色云锦长裙,外罩一件杏色绣花长褙。三千青丝,随意的绾了一个堕马髻,已经有些散乱。
此刻,她那大双眼睛正在直视他,那里面有自嘲,有坚强,有不屑,还有他看不懂的情绪。是他在别的女人眼睛里,从没有见到过的生动。
这么多年,都没有正眼去看过她,哪怕是那夜洞房花烛。自己的正妻竟然都想不起确切的长相,若是让御史台那帮人知晓,或许也会参他一本吧。
心里生出一丝莫名的愧疚,脸上却不显出来。“送你去庄子上,已经是阖府皆知,现在你总要给我一个理由。”薛可儿眨眨灵动的大眼睛,貌似犹豫一下,扭捏地问:“那个,问一下哦,燕舞姨娘是扬州瘦马吧?”张远修不解,“扬州瘦马?”薛可儿心里咯噔一下,暗想:是这个世界没有扬州瘦马这一说吗,冬梅这丫头,先前也没指出来。“就是豢养的舞妓。”
其实是因为张远修自觉是燕舞唯一一个男人,且怀有身孕,他也素喜她的温柔小意,便直说是在路上救得落难的良民,瞒下是彬州守备所送。不免想到燕舞的身份除了几个从边关回来的亲随,府里的人一概不知。薛可儿从何处得知,难道是张岩告诉她的真真是好大胆子,面上不自觉地多了几分阴沉,看向薛可儿的目光阴冷。“是谁造谣胡说?”
薛可儿看在眼里,略一琢磨,明白他是阴谋论了。一个妓子而已,他倒是替她思虑周全,对薛可儿这个明媒正娶兼怎么的也算是半个救命恩人的正妻却是不管不问,半点心思全无,不由得在心里狠狠鄙视一把。
脸上的嘲讽半遮半掩,却用极恭谨的语气说:“妾身是猜的,并未有谁说。非礼勿言,妾身胡乱猜测,败坏燕舞姨娘名声,还请将军责罚。不过,可否请将军先听我把话说完。”装作没看见张远修阴沉的能滴出水的脸色,自顾自说道:“妾身无意中听得人说燕舞姨娘能做掌上舞,舞姿轻盈,仿佛天外飞仙,想来非天长日久的练习不可。即便大家闺秀有学跳舞者,也只是为了日后和夫君的闺房之乐,不会花费多少工夫。小户人家的女儿,尚且为三餐着想,怎会有闲钱闲功夫去学。”
“哼。”张远修面色不虞地从鼻子里哼出声。薛可儿倒是展颜一笑,“接下来要说的是妾身为什么要猜测她的身份,因为想要保持身体轻盈能于掌上起舞,她应该自幼服用药物。比如昔日汉宫飞燕,纤细轻盈,也能做掌上舞,是因为她自幼便在肚脐眼里塞了麝香。不过,却终身不能有孕。所以,妾身怀疑燕舞姨娘也许根本没有身孕,也许是有了身孕,也自知不可能保”
“够了。”张远修一声断喝,猛地站起身,大步走到薛可儿面前,伸出手,又猛然背到身后,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薛氏,你这种人留在府里一年,还会做出什么事?”
他个子约有一米八五,体型魁梧健硕,此时浑身散发着冷气,带着战场上下来的残酷血腥。薛可儿罩在他投下的阴影里,顿感巨大压力和冷意,心里敲起小鼓。
短暂的惧怕过后,薛可儿扬起嘴角大笑,眉眼弯弯,笑声清脆。张远修不自觉地想到多年前那个九岁的小女孩,脸上表情柔和一点,冷意也不再那么强烈。
笑着笑着,笑声里有了哽咽,晶莹的泪珠在大眼睛里打转,却终究只是挂在长长的睫毛上没有落下来。薛可儿用双手捂着眼睛,再放开,脸上已经没有多余的情绪,心里嘀咕“不是表演出身的是不行。”仰起头,乌黑的眼珠直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