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心玥不敢亲自操刀, 替他将箭头取出,万一引起大出血, 她反而难辞其咎。
沧州缺少良医, 若要疗毒,还是得速回云州。
不过……苏心玥瞅了眼魏曜脸色虚白的模样,关切的问道:“你还能走么?”
虽然她并不介意当寡妇, 但若魏曜死在路上,对她而言却很麻烦。
魏曜勉强点了点头, “可以。”
努力的挤出一点笑意,“有你陪在身边,纵死也能如愿了。”
往常听到这种话,苏心玥必定会恶寒的起一身鸡皮疙瘩。不过瞧魏曜此刻的状况,不知是出自真心, 还是故意调笑好舒展她的心结。
无论哪一种都非恶意。
人之将死, 其言也善, 苏心玥也就不诋毁他的心意了, 而是小心的替他将衣裳穿好。不过瞧魏曜攒眉忍受的表情, 就知道箭头断在身体里的滋味一定不好受。
府中的火势已经扑灭,苏心玥命停云盘点灾后的损失, 万幸,除了烧焦了许多什物之外, 并无多少人员伤亡。只是在地牢里的那名女子已被捅穿了心脉, 毫无疑问便是拓跋流云做下的。
苏心玥暗暗惊叹于此人的心狠, 睚眦必报到这种程度, 连昔日宠爱过的姬妾都不能放过,真是可恨又可怕。
她一面命几个得力的副将搜寻拓跋流云的行踪,务必将那人首级带回,一面则去城中最好的医馆请来医术最为精湛的大夫。
可惜仍是徒劳,拓跋流云涂抹在箭镞上的,大约是某种不知名的奇毒,大约只有北狄的巫医才能解救,老大夫如是说。
苏心玥原以为按照魏曜的脾性,他会立刻命人拖出去斩了,谁知即便听到此种噩耗,他看起来仍是一副平常心,淡淡道:“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下去吧。”
都道一语成谶,魏曜这副平静坦然的姿态,没准真是超脱了生死——令苏心玥想到回光返照一类的话。
她徒劳的安慰丈夫,“这老东西瞧着便不怎么灵光,想来医术也不过泛泛,咱们还是回云州再想办法。”
因为脱水的缘故,魏曜的唇角干裂的都起皮了,看上去像衔着一束枯萎的花。他眼中仍是蕴满笑意,轻轻嗯了一声,对苏心玥的话表示赞同。
苏心玥却觉得不自在,魏曜这样的好脾气令她觉得惶恐,尽管魏曜甚少在她面前发火,她也只觉得此人阴沉,如今瞧来却是一种看淡生死的释然态度。
她有点难受,不是因为魏曜,谁要是眼睁睁的死在她面前,她都会感到不舒服。
沧州已然平靖下来,暂时是无须忧虑的了。苏心玥命停云速速收拾细软,准备一辆结实的马车,漏夜向云州进发,那些笨重的物什一概舍弃不要。
停云瞅着自家小姐风风火火的模样,心里隐隐为她悲哀: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喝那碗避子汤药的,不然姑爷骤然去了,留下小姐孤家寡人一个,日子该如何过下去?又不曾生下一男半女,日后没个依靠,只怕会任由魏家人搓圆搓扁,将小姐赶到外头也未可知呢。
苏心玥无暇理会这丫头的胡思乱想,她现在要操心的事多着呢,既要注意藏匿马车的行踪,免得被北狄的探子发觉;赶路的分寸也要把握好,不能太急切了,万一路上颠簸过剧,魏曜的伤口绽裂开来,事情反而更加麻烦。
临近年关,连驿站也变得冷清许多,天寒地冻的,谁不想回家过个好年。几个驿丞虽然竭力敷衍着,脸上也瞧得出心不在焉的模样,魏曜看着不耐烦,索性打发他们回去歇息了。
油灯的芯子结了灯花,在清寒的夜里闪烁不定,苏心玥小心的挑去几朵,头也不回的说道:“你把他们赶走了,谁来服侍你?”
“不是还有你吗?”魏曜笑着,轻轻来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