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知道。”
突然一阵惊呼。
阮湘向外看去,居然下雪了。
季梦雯托着脸也向外看去。
“我早就知道她喜欢我, 但那个时候她的喜欢让我难受。”
十几岁的喜欢算什么。
阮湘从来没觉得有什么意思。
温年很烦, 太吵, 甚至很容易戳到阮湘的怒点。
总结起来就是温年经常让她不适。
具体的不适早就不可考。
回忆起来就是模糊的那种人群里大喊一声阮湘的名字。
在那么多人的眼神里, 温年窜了过来, 大声地说你怎么不等我。
阮湘讨厌眼神。
讨厌人多。
讨厌如影随形的目光。
她也憎恨自己的敏感,很容易感受到别人身上的善意和恶意。
一点堆积到一个临界点, 她就开始觉得无聊。
开始无所谓。
校服上洗不掉的恶意涂鸦, 书包被淋上怎么洗都能闻到的黑椒味,还有鞋带被绑在凳脚上的烦躁。
她讨厌学校,讨厌上学, 讨厌同龄人。
可是她又很难去讨厌温年。
哪怕一次一次发现课本不见,发现校服又脏了,发现自己倒完垃圾的垃圾桶又被人扔了盒饭, 她还是不可抑制地会想温年。
因为温年帮过她一次,她就开始幻想对方帮她无数次。
永永远远帮她。
但温年的性格有太多不稳定性。
哪怕阮湘知道她的很多缺点,在那样的时候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想到对方的好。
温年会说“你好没用啊,站得起来吗,我背你呗。”
她会去骂那帮男孩,会挥拳揍人,高中校服拉倒最顶头, 以为自己很帅, 其实下巴肉被夹到, 下一秒就破功, 龇牙咧嘴地说好疼。
俗套电影的俗套情节。
她却还是会为这种俗套而反复想念。
温年是她晦暗青春里一抹亮色,会驱赶阴霾。
却同样是糟糕的噩梦。
出现在她糟糕的梦境里,以滑稽的姿态说我们结婚。
可她是女的。
算了吧。
那时候阮湘也没什么同性恋的概念,她的世界都是空荡的,和她的房间一样,破旧的家具,摇摇欲坠的窗户,一打开就吱呀的门。
吱呀吱呀地度过了她糟糕的青春。
一开始她的确认错人了,以为是季梦雯。
但这种认错,其实很好发觉。
因为季梦雯骨子里和她没差,一样地冷。
所以才会喜欢和温年一起。
温年就像源源不断的发电机,活力压根不会熄灭,反而会笼罩周围的人。
因为是同样的人,所以阮湘没去戳穿。
季梦雯比她更会伪装,她的人缘很好,朋友也很多,百分之八十也是温年的朋友。
一开始阮湘也觉得奇怪,为什么季梦雯父母都对她很好,她却还是不太开心。
后来去做客的次数多了,她才明白。
世界上的父母始终有共同之处,不论好坏。
都在对子女的控制上,像是无师自通。
又像是代代相传。
季梦雯被严格要求,哪怕她可以跟温年逃课,可以跟温年偷摸出去喝酒,哪怕她偷偷恋爱。
都在那个范畴里,精确无比地被圈禁。
这种圈禁不是具体的,反而抽象无比。
是一种遥远的牵制,无论你长多大,你离开多远,都如影随形。
按部就班地生活,顺从地被安排。
也就是这样的季梦雯,遇上一直以防备姿态面对人的阮湘,才会嗅出点同类的警觉。
开始在毫不知情的温年身边,你一脚我一步地无声斗争。
下雨的撑伞,运动会递过来的饮料,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