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务光自投於深渊兮,不获世之尘垢。”————————【哀时命】
承明殿内的一场议论很快落下了帷幕,当脂习与华佗二人各自做好打算,返回衙署后,不到七天的时间里,很快就此次倒春寒引发的寒症合作撰写了一份脉案。
董承是当初大包大揽、极力保荐才得来总司此事的权力,试图展现自己治民的能力,谁知居然是个烫手的山芋,好在有华佗的投机取巧,事情还算是可以糊弄过去。然而他多少留了几分小心,当他拿到这份脉案时并没有立即呈交皇帝表功,而是先寻人验看里头究竟有多少水分与干货。
能够验看脉案病理的人物要么是医家大手,要么是家传渊博、自身饶有天赋,有所涉猎。
董承麾下诸人如尚书令吴硕、京兆尹胡邈、长史董凤,论才智心计,勉强算是各有所长,可论及家世与才学,就都半斤八两了。而董承又不愿去另外寻医者——这还是善于做人的吴硕开口劝阻他的,以免传入脂习、华佗等人的耳中,无端开罪了一帮太医。
最后还是长史董凤善于交际,心思也足够活络,很快就为其寻来了一名士族大家出身的人物,对方少年老成,很小就以才学著称于世,又好古文、鸟篆、隶草、风象,兴趣广泛,无所不善。
“伯觎。”对待这样一个大族子弟,哪怕势力不比从前,董承也收了几分倨傲的神色,多了一点客气:“我听说你这些年在河东将家财散尽给乡里族人,潜心读书,不知如今可有所成?”
站在董承身前这位鬓染风霜的中年男子,正是曾经的黄门侍郎、河东卫氏出身的卫觊。
“如今世道由乱而定,海内不日重归朝廷治下,正大丈夫建功之时。觊年近不惑,而无一职在身,实在有愧于祖宗。”卫觊长身而立,尽显世家子弟从容矜贵的气势,仿佛三四年前河东的那场惨烈的清洗与生死存亡的危机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智。
“古人有‘达则兼善天下’、又有‘良禽择木而栖’等语,伯觎本有高才盛名,合该与董公一同兴复汉室,长治天下。若仅是居于茅庐,徒有清名则已,又与天下万民何益?”董凤笑吟吟的奉承着二人,连忙拉着矜持的卫觊上前几步。
当初皇帝借由河东卫固、范先谋逆作乱,株连与其有牵扯的众多豪强,几乎将河东豪强扫荡一空,只留下亲近皇帝的裴氏、毌丘氏、祝氏等寥寥数家。卫觊由于与叛将卫固的亲属关系,本该受到株连问罪,但由于卫觊提前悬崖勒马,向皇帝透露消息,又有马日磾、蔡邕等一众与其有过利害关系的大臣为其求情,这才让皇帝只将其废为庶人了事。
河东卫氏虽然从这场清洗中脱身,洗清嫌疑,但也付出了不菲的代价,不单是卫觊选择隐姓埋名,主动散尽家财,而且还将卫氏珍藏的典籍当做赎罪,一概进献给了当时下诏‘求献’古籍的皇帝。
元气大伤之后,卫氏宗族在河东的声势一落千丈,族中再无撑得起门面的人物。幸而还有裴氏念着旧情,多有照料,卫觊也凭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将献出的珍贵典籍花了三四年的时间大半默出,这才勉强让卫氏有了东山再起的曙光。
只是光有经书还不够,在这个时代虽然经书所蕴含的‘知识’是让人比积累财富还能轻松跨越阶层的存在,但它往往需要十数年的光阴,几代人的积累培养。
卫觊是个有抱负、有远望的人,肩头又背负着兴复宗族的沉甸甸的责任,自然不肯选择这种见效慢、耗时长的道路。所以他将记忆里的家传典籍默写得差不多之后,方才选择走出家门,放弃以往的自持身份、坐等公府征辟的公车上门的矜持,主动选择门庭依附。
他想着,以他的能力与才智、再加上河东卫氏的声名,应当不会有什么人会拒绝他。谁知星移斗转、事移俗易,先是关西士人的领头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