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立在城墙上,凭栏远眺。
风吹起了她的衣袂,环带飘飞,有种我欲乘风归去的洒脱和冷寂。
桓越错身立在她身后,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那是一顶小小的马车,车辕上印有琅琊王氏的徽记。
慢慢的在视线里越变越小,越变越小。
他欲言又止,望着眼前威严神圣不可侵犯的笔直背影,喉结上下翻滚了两下,终究是说道:“您既然舍不得王相走,为何还要”话还未说完,桓越便意识到这话说不得,只得住了嘴。
心中暗恨自己不长脑子。
两人政见不和,王泓执意辞官,母亲又能如何?
挽留?
像王泓那般的名臣贤士,自有他的骄傲,留在平城
谁都看的出他的心思,桓越也曾听说过母亲和他自幼定下过婚约的传闻,可越是这样,王泓在平城的身份就越尴尬,母亲如今登基为帝,执掌一方权柄也许有些话是听不进了。
桓越的心思很乱,胡思乱想之际,谢昭却已经转过了身子,含笑望着他,问道:“越儿怎么过来了?”目光落在少年挺拔高阔的身姿上,眸子中有了些许的恍惚,顿了顿,便道:“你和你父亲还是有些像的。”语气很自然,仿佛在说旁人的事情,眼角眉梢波澜不惊,看得出,她已经完全把那段往事放下了。
桓越犹豫着说道道:“儿臣想来送送丞相”
他扶着谢昭的手慢慢的往回走,风起起落落,吹起两人的衣衫,谢昭的神色有些倦怠,忽然顿住了脚步,转过眸子看着桓越:“越儿,翻过年去你就十八了,心中可有中意的女子?”
桓越的心头却浮现起一个娇小玲珑的跋扈身影,斟酌再三,回道:“功业未成,儿臣如何敢流连于儿女私情。”
“那你可怨我?”谢昭淡淡的看着他,有一种万事看得分明通透的豁达:“几日后,我便要起兵攻打洛阳,这个时候放了王泓回去,无异于自断臂膀,你便要比往日更辛苦些,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更何况,洛阳宫城住的,是你的父亲。父子兵戎相见,总归是不好的。”
桓越思考了两秒,才缓缓的摇了摇头:“他不是儿臣的父亲,从他把母亲赶出中宫,宠信朱氏女,射杀平姨之后,他便不是儿臣的父亲了。”他的语气很沉重,但是又很坚定,带着一种势如破竹的勇气:“我虽敬重丞相,也不理解您为何执意与丞相但是越儿始终记得,没有您,就没有儿臣。”
两人因为封爵提拔寒门的事情在朝堂上大吵一架,王泓气的说不出话来,眸子里满满的失望,当场就叫着辞官归隐,谁想到,母亲竟然准了。
王泓愣在了原地,第二天就递了折子。
桓越心底,其实是赞同王泓的意见的,都是爹娘生养的,何来高低贵贱之说?门阀子弟朱门酒肉臭,不思进取,却仍旧能享受恩荫富贵,反倒是那些有真才实学的寒门子弟被挤在下层无法升迁改革虽然会触动一部分人的利益,但长此以往下去,那些门阀将会是毒瘤
这几年来,谢昭手段狠厉,奖罚分明,提拔大批寒门士子入朝为官,知人善用,又大刀阔斧的减免税收,使得百姓耕种的积极性大大提高,百姓安居乐业,繁衍生息,国力渐渐强盛,而东宁洛阳那边,因为当初那场战役损兵折将,元气大伤,一时间恢复不及,便弱了下去。
大批的流民往平城涌来,分庭抗礼的局势逐渐消失。
桓越早已明白,统一北宁这一日势在必行。
桓凌登基之后,大大小小的改革政策颁布了许多,却朝令夕改,赏罚不明,任由长公主驸马魏兴兼并土地c搜刮民脂民膏,胡作非为,却一直不肯下了很手段惩罚他,朝臣一见如此,便各行其是,荒唐事做的不少,吃苦的就是百姓,这两年来,涌入平城附近的百姓不是一两个了。
只是他没想到,母亲会把这件事情交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