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佐木依旧闭眼,双手平摊,手心向上,摆在膝盖上,犹如老僧入定,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一介囚犯而已,囚牢之中,只有敌人,哪来的客?”
高小刀笑笑,说道:
“世上有如此好的牢狱吗?难不成,你们日本的囚笼,皆是如此?”
佐佐木一窒,没有回应。
高小刀看了看他,并不介意,顾自打开食盒,取出菜肴,开了酒瓶,又从佐佐木的院里寻了两个酒杯,两双筷子,斟了酒,在矮几上摆好,盘膝坐下,这才说道:
“今日,是华夏的端午节,也是你们日本人的男儿节,我特意为你烧了鲤鱼,按照你们的习俗,祝你身体健康,如同鲤鱼般的勇敢顽强。”
佐佐木听着,脸上,有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睁开眼睛,望了望矮几。
果真,一尾鲜红的大鲤鱼,正摆在自己的面前。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感谢高君的厚爱!”
接着,复又闭眼,一言不语。
高小刀心想,佐佐木啊,佐佐木,只要你的心房,被我撬开了一条缝,我就不信,拿不下你。
他举起杯,说道:
“良辰美酒,不可辜负!
现在,不管你是囚还是客,面对真诚对待你的朋友,来,举杯吧!”
佐佐木闭着眼睛,脸上,有些抽搐,许久,他睁眼,将手伸向了酒杯。
都说,酒是男人之间最好的媒介。
尤其是,困境之中的男人。
佐佐木,便是这样,一条不幸的咸鱼。
他被俘之后,至今,也没见过有任何人来审讯过他。
之前,还有个军医,每日都来,给他换换药,打打针啥的,但自从他的伤口结痂痊愈之后,便再也没有其他人过问。
如果,不是高小刀隔三叉五的来骚扰他,他非常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被人遗忘了。
说实话,对于高小刀这个年轻的男人,他是不待见的:
假如不是他,他认为数月之前的那个冷夜,自己就算受了伤,也不至于会被俘,那么,现在,自己应该也已早已联络上了师父,与一众师兄弟愉快的唱着歌喝着清酒了,而不像现实中的这样,困守愁城,寂寞孤单冷。
所以,他的内心,虽然渴求着,希望有人来审问他,甚至,狠狠的刑讯逼供,对于一名忍者来说,死,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但,无人问津的软禁,却是让他难以忍受。
即使如此,他,也不愿答理高小刀。
但今天,一碗丰盛的红烧鲤鱼,却令他紧锁的心扉,开启了一条细细的缝隙。
佐佐木举杯,一饮而尽。
数月以来,他的胡子,一直也没有刮,因而,有些拉茬,几滴白色的老白干沾上去,黑白分明。
如泪,似酒。
高小刀仰头喝下,筛满,说道:
“酒逢知己千杯少!
你我,还不是知己,但饮三杯,敬各自的祖国,敬父母,敬自己!”
佐佐木默然。
悄悄地,眼前,有雨雾升腾,眼眶,渐渐的,润了。
他起身,双手举杯,满饮。
东北老白干,不是普通的白水,如果一定要用一个最合适的字眼来评价,或许,只有:
烈!
六十来度的白酒,绝不是拿来开玩笑的,尤其是对于一生都钟情于清酒的日本人而言,基本上就是谋杀。
特别是带着悲伤的情绪去喝,更是无异于自杀。
因而,两瓶酒行将见底的时候,那碗鲜红的大鲤鱼,依然是整须整尾,一筷子都未曾动过。
就那么仪式感的摆着。
形如祭品。
佐佐木哭一会儿,笑一会儿,最后,开始说胡话:
“其实,我的祖先,也是华夏人。”
高小刀的脑袋,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