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凰滢气势昂扬,慨然道:“世情残酷,那是从前;现在,无数女人走出内宅,去工坊做工。李家的、刘家的、方家的……随便哪家的工坊,都有无数的女工凭自己双手奉养子女、奉养公婆,而不必依靠男人养活,更不会没了男人便无法生存,只能倚门卖笑,落得惨淡下场。这,就是变化!” 周黑子心猛然一沉—— 这话题,他本能觉得危险。 这火妖精有备而来! 两人唇枪舌剑,得了机会便步步紧逼、寸步不让,看似谦和有礼的辩驳,实则暗藏刀光剑影,而落无尘和唐筠尧等人都屏息凝神,一面把耳朵竖得尖尖的,唯恐错过一个字,一面紧张思索,随时准备策应同伴。 火凰滢确实有备而来。 她环视大堂上下,继续道:“数日前,本官曾审理一桩公婆状告寡妇儿媳偷情的案子,结果令人意外:那寡妇儿媳不但未红杏出墙,反凭着自己的机智替儿女攒下好大一份家业。倒是她的小叔阴狠歹毒,为霸占寡嫂家产,撺掇父母诬告寡嫂偷人,惹出一连串的事,还牵出一桩命案。诸位应该都听说了这件案子吧?” 大家当然听说过,这是火凰滢任霞照县令后审理的第一个案子,大街小巷都传遍了。据说审案时,十几位江南官员旁听,见证了整个审理过程,也见识了火美人非凡的断案能力。寡妇秦氏因此出名,审理此案的火美人更是一把火烧燃了江南官场;其后梅子涵陷害火凰滢,剑指月皇,何陋也因此被卷入这场风波,所以才传书天下,召集文人士子来江南与月皇当堂论讲,实则讨伐月皇。 火凰滢以一件普通案子串联出天下大势,不论古只论今,牢牢掌控了论讲的主动,吸引了所有人心神。这还不算,她收回目光再对周黑子道:“似秦氏这样勇敢的女子,各地数不胜数。”说到这,她随手指着在门口守口的藤甲军道:“你们几个,上来说说你们家的事。” 这是她事先安排的人证。 三个藤甲军便上堂来了,皆是精壮军汉,眼神冷厉,步伐轻捷,一望而知受过严苛训练。 三人先拜见江南王和月皇,然后转向众人,依次开口: “末将原是地方禁军,原在范大勇手下。从前军中拖欠军饷很是厉害,小人曾有三个月都没拿到饷银,家中日子难过,全靠媳妇在工坊做工才能养家。” “小人媳妇和妹妹都在李家太平工坊做事,拿的银子比小人的军饷还多。去年军中拖欠军饷,小人一个铜板都没拿回家,小人爹上山采药跌断了腿,要不是小人媳妇和妹妹养家,爹的腿就算废了,这家也垮了。” “小人媳妇也是……” 三人很快说完了。 火凰滢满意道:“下去吧。” 三人依旧去门口守卫。 等他们下去后,火凰滢对周黑子道:“这样的事,在任一家工坊都能找出许多;而这样的女工,江南何止百万。不仅做工,女人还经商、务农;现在月皇又颁布诏令,许她们科举入仕。这变化岂是从前能比的?” 周黑子紧张思索应对,不但他,唐筠尧等人也紧张思索,只有谢相神情淡然,镇定自如。 这时,一道声音突兀插入: “这世道确实变了。” 大家“刷”地将目光投向声音来处,一看,原来是聿真,广袖一甩,飘然离座,边走边道:“下官日前来江南,走在市井街头,那些大姑娘小媳妇频频打量下官,甚至小声议论。这固然是聿某生的玉树临风,才引得佳人频频回顾,但也足以证明,江南女子言行之大胆,远超京城。这与江南女子走出内宅,自立谋生有莫大关系。” 李菡瑶无语地看着这家伙,心想:还玉树临风引得佳人频频回顾,我看是你到处留情乱惹桃花! 众人也都神情古怪,都在想:如此紧张严肃的时刻,他这么插科打诨,是何用意? 好想笑,可不敢笑。 黄修可没这些顾忌。 “噗!” 他当场喷茶。 聿真忙回头,关切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