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过一会儿她就知道了。是董驹城。他站在人群中央,衣衫褴褛,脸色苍白。沈璧君很奇怪,因为他一开始进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难道是她记错了?难道是她把记忆中的他与现实中的他混合了,然后不管她如何看,他都是翩翩公子的样貌?
“不要站起来。”梦毅提醒她。
“这又是这么回事?”沈璧君忧心忡忡。“你们要拿他做什么?”
“这几个月来,他一直接着喜乐门的名义,四处招摇撞骗。有时竟接着自己是老皇叔的亲孙在万紫千红楼设宴款待不知什么旁门左道的人物,得罪了不少人。”
“可是,为什么?”沈璧君说完,旋即反应过来了。“难道就因为孙弼冒充过他?”说是这么说,可沈璧君还是想不明白。“可若是目的明确的话,冒充他自己不是更好吗?”
“唉,这个说法好。”梦毅立刻拍手称快。
“什么说法?”
朗彤,波喜,贾殷与沈璧君都很疑惑。
“冒充自己。”梦毅的手指划过茶杯的边缘,抬起茶杯来细细品着。“怎么,你与他认识许久,竟还没感觉?”他看着沈璧君说。看了半天,沈璧君似乎也没个具体反应,于是就自己说了。“我的意思是,你们与他相处,同享戏乐悲欢之时,不觉得他是在假装自己吗?”
“打肿脸充胖子?”朗彤问。
“有点,但不完全事。”他停了一会儿,看着在座的从百府出来的清纯小姐们,然后摇摇头。“你们都没听说最近发生了何事?”
坐在他对面的四个人赶紧摇摇头。沈璧君呆呆地望着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才转头望向人多口杂的旅店内。吵闹,喧嚣,热烘烘的烛光,菜肴的馊味与人的汗味混合在一处,实在难闻得紧。她从衣服里掏出帕子,扶在鼻尖上闻了闻。那是白孝贤送给她的碰了栀子花香的象牙色帕子,上面绣着两情相悦的肥硕鸳鸯。她还记得初见这帕子时的反感。“哪有这么胖的鸳鸯呀。”他立刻面露惊吓,不知如何是好,“你要是不喜欢,我再换一个。”哪有不喜欢,她只是觉得鸳鸯实在肥硕了些。
现下,看着这对鸳鸯,又陷入众人讨伐前度恋人的场面中,她应该侥幸快乐的,不是吗?
她无法快乐。她看着梦毅说,“其实,我更想知道你最近如何了?”
没想到,此话一出,梦毅大笑起来。“我还能如何?被夜郎国的勇士们救了,回去养伤呀。你说,你是不是这几个月都在想我呢?”
“我结婚了。”不知出于自卫,还是对这不着边际的问话的反抗,沈璧君忽然脱口而出。结果,刚说出来,她又后悔,不该这么堵着别人嘴说话的。“我是说,是呀,我结婚了。哎呀,我,我确实很担心呀。你被推下去的那一瞬间我还记恨那些士兵们呢,觉得真蠢,这都什么事,留待回了白府再做打算,不行吗?”
梦毅又笑。“说到底还是关心嘛。”他低下头,默默喝着茶。“其实这次让朗彤帮着联系,谋划,是想让你帮我件事。”
说了半截,没话了。
“什么事你倒是说呀。”
“让你姐姐出来见见我,别再委屈自己与那老晏奕混了。”
“这怎么使得?”似是又听见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沈璧君眨眼睛,不知如何应对了。“姐姐她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的规划,留在宫中也是她自己多年准备后的最终决定,我如何能左右的了。更何况,你刚才都说了,姐姐如今贵为良人,也就是皇帝身边的人了。嗯,如果一定要倚着姐姐的心思来说话,那就是离自己的筹谋更近一些,如何能凭你一两句劝告,一两滴蜻蜓点水的喜欢就改了戏路。”
梦毅杵着腮帮子听着,眼神迷离。“哎,你们有没有觉得,结婚后的碧君更牙尖嘴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