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她不会是帮你缝了一辈子穿的寝衣吧。”
沈璧君帮他穿上里外三层的衣服,又套上行军用的护甲。然后又拿来旧的鞋子给他套上。可她弄完了这些,还没听见白孝贤回话,实在奇怪,便抬头望着他。只见他笑嘻嘻的,身子虽然没动,却一股子从里到外透出一种喜不自胜,十分快活,仿佛这阴天里的阳光全汇聚在他一个人心头的欢乐感。
“你怎么啦?”沈璧君问。
“没事。”他那语气,十分轻挑。
“行了,东西我昨晚上也给你收拾好了。起来便可以走了。”
“好,好,我这就起来。”
这回算是说话算话。他起来之后,径直走到账外。帘子撩起来时,一股邪乎冷风吹了进来。沈璧君正好处在风口,不禁打起寒颤来。她左右看看,居然看见床那边的箱子上搁着一件不认识是什么皮做的小披风。她紧抱双臂,等待这股子寒颤过去了,才瑟瑟发抖地走过去。她拿起来一看,确定是熊皮。“穿上它试试,”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了。是董驹城。起初沈璧君不敢转身去看,她担心是自己的幻觉,若是幻觉,那她一定是脑子出问题了,一定是疯了。但若不是幻觉,何必如此真实。
“需要帮忙?”那声第二次出现时,变了味道。这次沈璧君转了过去,果然不是他。
“晚上也不愿摘掉面具?”
孙弼笑了。“与我是一体的,若是哪天我死了,夫人倒是可以摘下——”
沈璧君想起个笑话,赶紧接了话,“一睹芳容?”
孙弼转身过去。他对这个笑话满心欢喜。他感觉到他们之间有一种高于其他人的亲密感。哦,不,不应该说是亲密感,而是某种默契。引得他可以甘愿不计前嫌,俯首称臣。而她则会是她永远高高在上的女王。不过,看她现在的样子,还远远不是女王的姿态,反倒像是积蓄力量往外飞翔的雏鸟。
看他没说话,只站在她身后为她披上熊皮披风。她满脸疑惑。
“我自己来吧。”
她的意思是不需要他走到前面,为她系上蝴蝶结。
“那么,为何不是现在呢?”
“现在?”
“脱下面具。”
“我刚才不是说——”
“可是在我的概念里,死亡可以是很多种,其中只有一种是身死人亡。而其他的很多种都是心死,比如堕落,放弃,不知生为何物。我想,像你这样能让白庆瑜专门打造一副黄金面具的人,一定身经百战。你知道我说的身经百战是什么意思吧?”
孙弼点点头。
“你知道我一开始是怎么想吗?我以为你跟来淑玲斋是为借机逃走的,可是你瞧,我看错人了,至少是暂时看错了。你并没有走。你一直都在。我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我还在?”
他问出这句话时,沈璧君低头蹙眉,重新估量了自己的问题。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何要问。于是便点了点头。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说来听听。”
“我想要留在这里。多年来,我一直有任务在身,从未为自己打算过一件事情。而现在我正做做我最想做的事情,也就是留在这里。留在我最想留的人身边。”
“是谁?”
孙弼想说,却忍了一下,转而给沈璧君买了个关子。“以后再告诉你,行吗?”
“可以答应你。”此时,帘子外又吹来了冷风。整个整装待发的雪白世界就在帐子外的一点点门缝之外,雪白,凌乱,充满兴奋的吵闹声。沈璧君看着外头,其中最繁忙的人是白孝贤,她的丈夫,她信任的人,她一辈子都需要献出忠心的人,而这一切的基础建立在他深爱着她。是的,他深爱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