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阳虽然把话说得不能再死了,心里的波涛汹涌却久久没能平息。
她原以为他们的缘分始于六年前的那个夏日夜晚,就在她即将溺水而亡,永远地告别这个世界的时候,他一把拉住了她,强行把她拖了回来。
他没问她为什么想不开,她也没问他为什么在那个大雨的夜晚在江边散心。命运不分青红皂白地把两个绝望的人强凑到一起,大概不是为了让他们相互攀比悲惨人生的。
魏云澜说,“我们认认真真地,拼尽全力地再活一次,即使不会更好,总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对不对?”
陶阳那时候苍白着脸一声不吭,像是防备着什么,又像是被他三言两语搔到了痒处,牵出了什么未了的期待。
其实她既然死过一次,又没死成,突然也没什么再死一次的勇气了。再者,他说的确实也有道理,还有什么比绝望更糟糕的处境吗?她被激出了一点血气,想活下去,看一看还有什么打不死的幺蛾子能在她的未来兴风作浪。
她心里有了打算,硬是咬着牙熬过了几次高烧。
她时而迷糊时而清醒,时而安静时而疯魔,有时候魏云澜喂她喝粥,她会毫无预兆地骤然把碗打翻,常常把魏云澜的手烫得通红。
因为她坚决不肯去医院,魏云澜只好小心翼翼地亲自照顾她。他甚至会在她昏迷的时候长久地看着她安静的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清醒的时候也曾问过他,为什么冒死救她?又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他说,是因为遗憾。他的心里一直有一个,永远无法再弥补的遗憾。
她问,那是什么样的遗憾?通过她就能弥补吗?
“当然不能,”他说,“但是能对你好,我会觉得开心。”
她静静看了他半晌,轻声说,“但是我会恨你。”
寻死是最简单的事,活下去却很难。当她无数次从噩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始终无法摆脱那股寒冷入骨的绝望,劫后余生的每一天都是煎熬,她会想到是他救了她。想到他的时候,更多的其实是怨恨。!%^*
但她知道她还是会活下去,她父母早逝,如果她也死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会记得他们吗?她有时候庆幸自己还活着,因为只要她还活着,她的父母就没有在这世上消失。他们生前没能了结的事,她可以帮他们完成。想到这些的时候,她又确实是感念他的救命之恩的。
她第二天退了烧,就在他出去买药的时候偷偷离开了。她把他的家收拾得一干二净,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仿佛她从没来过。
也许,她曾是他夹在书页间的白月光,那一晚以后,已变成一轮熄灭的太阳。
陶阳想,她一直都欠了他一句“对不起”。然而仅仅是“对不起”这样单薄的三个字,甚至不能概括她复杂感情的万分之一。
正在回家路上的陶阳还不知道家里来了一位让她头痛的客人。(!&^
关长云在客厅里转了一圈,看到墙角立着一把吉他,好奇道,“这是谁的?”
许宥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的,中学的时候上过几节吉他课,现在都忘得差不多了。最近打算再报个班,把遗落的艺术细菌都捡回来。”
关长云颇为赞赏地看着她,“没想到你还会弹吉他。”
许宥容害羞地低了头,谦虚地说,“其实我也只会弹一首曲子。”
关长云人事部长出身,最擅长的就是体察人心、激发动力,他温言鼓励道,“音乐贵精不贵多,弹来听听?”
许宥容被他兴奋的神情激发了一点表现欲,不过面对的是好不容易撩拨到手的男神,她抱着吉他,心里仍然有些忐忑,“你确定?”
关长云肯定地点了点头,微眯了眼做出洗耳恭听的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