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人的一生看似漫长,单是和万年的海龟比起来,就显得短了。万物衰荣都自有缘法,可不管是怎样的生命,在整个大环境而言,不都是一代代孕育下去、周而复始地重复着一样的轨迹吗?
可见魏总即便不是大彻大悟,也至少算得上活得通透。陶阳心想。
魏云澜不知道自己在陶阳心里被拔高了这么多,他见陶阳久久不说话,便问道,“那你呢?如果只有6天,你会做什么?”
陶阳耸耸肩,不着四六地回答道,“6天,我应该都在我妈怀里吃奶吧,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吃,不给吃就哭。应该算得上是相当幸福的一生了。”
人这一生总会有这么几次,用玩笑的语气说出真心的话。
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身离开了那个蝴蝶标本的展示柜,“走吧,我们该回公司了。”
魏云澜不死心,追上去问她,“你这个答案也太敷衍了吧?”
陶阳斜眼看他,“那好吧,我告诉你。如果只有6天……前3天呢,我就让那个想娶媳妇生娃的人知道,别爱我,没结果。”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魏云澜将她从鬼门关里捞回来,她也不是全无半点感激之心的。只是,她的劫后余生,满是抹不去的过往、挣不脱的噩梦、数不尽的煎熬。
如果爱是尘埃里开出的花,她的尚未绽开,便已连根枯萎了。
魏云澜:“……”
他能穿越回两分钟之前把自己的嘴巴缝上吗?
陶阳每每看到魏云澜吃瘪的表情就心中很痛快,她霞粉色的眼尾微微扬起,晶亮的眸子里盛着笑意。
心里正高兴着,眼神就不大灵光,不小心撞上一个人。
她的动作完全出于下意识的反应,撞上那个人的那一刻,她便本能地伸了手将人推开,反作用力使得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陶阳并没有如她预想的那样摔倒在地,魏云澜在身后拖住了她的腰,而被撞到的那个人在前面拉住了她的手。
画面定格的一瞬,滑稽以外,更多了几分火药味。
只因陶阳回握了那个人的动作,熟练得像曾经做过千千万万遍,像是……刻在骨血里的习惯。
陶阳站直了,腿却在微微地打颤,她握住那人的手用了力,雪白手背上的青筋脉络分明。
直到听清了陶阳哽咽着叫出的名字,魏云澜这才触电一般收回了手。(!&^
“顾秦淮。”
顾秦淮——是那个她当年高烧昏迷之时口中不断念着的名字,仿佛是她寥寥二十年人生全部的牵挂和念想,是她刻在骨肉和血脉中的记忆。
那个名字的所在,是他魏云澜痴想半生都难以在她心中企及的位置。
顾秦淮狭长的凤目如一抹殷红的血,他痴痴凝望着眼前的这个女人,无数次入他美梦,又在梦醒时分让他清楚地体会永远失去的钻心痛苦的人。
真的是她吗?还是他的又一个逼真的梦?
陶阳被他眸中一闪而过的恨意刺中,倏然松开了手。顾秦淮却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紧紧地拥入怀里。
陶阳似乎立刻便褪去了浑身的尖锐,她安静地靠在他的胸前,像是暴风雪中行路的旅人突然找到了燃着火堆的小木屋,她一时放下了行囊,本能地靠近那一点救命的温暖。
失而复得的喜悦伴随着患得患失的惶恐,顾秦淮生怕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暮雨,关暮雨,真的是你吗?你回来了吗?”
陶阳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她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问,为什么?为什么每一个人都在提醒着她,她曾经是谁?
“不,不是的,你认错人了!”陶阳慌乱地挣脱了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