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清晰的记忆,像是破土而出的雨后春笋,根深蒂固的在我脑海里成长起来——是在我的闺房,还是阮家那个窄仄的小院儿,我最初住的那个。
是圣上,他被人引去了我的院子,狐疑的推开我的房门。
我似乎刚吃了乙氏所赐的羹汤不久,药效发作,我浑身滚烫,痒从心底钻出来。圣上走近,问我怎么了?我立即攀上他的脖子,热切的献上香吻……
没有黑衣人打晕他,没有人救我走!我没有被带去爹爹的书房……一切却发生那么的顺理成章!
记忆里,我伺候了圣上,洗得发白的床单上,是点点落红……圣上得知我是杨氏的女儿,看着我所住的破败院落,不是像今世发生的那样——他没有喝骂爹爹,没有叫爹爹给我换大院子。却是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卑贱,骂我攀附,骂我不配做阿娘的女儿……
人真的很奇怪,他得不到我阿娘,却一直在心里惦记着我阿娘的高洁,简直奉为心中女神。
他得到了我,却把我骂的一文不值……记忆里,我入了宫,圣上为了折辱我,叫我做了最卑微的倒夜香宫女……
“阮小姐!阮小姐!”耳旁有人急切的吵闹。
我从那悲伤的记忆中脱身出来,茫然的看着方全渐渐清晰的脸。
他一脸焦灼,“您怎么了?怎么晕过去了?请御医来看看……”
我还在殿旁耳房之中,身边守着的是焦急的方全,以及关切的方德贤。
那段在我脑袋里扎根的记忆,是前世吗?还是另一个真实的我?我分辨不清,但我知道,那个我,早已认识他们,他们却从来没有像此时这样,真正关切、敬重、甚至崇拜的看过我一眼。
“不用,我没事。”我一开口,连自己都是一愣,这声音太清冷了,还带着疏离。
方德贤和方全都有些错愕。
我懒于解释,也无从解释,“今晚我就可以离宫了。”
这个地方,我真是一时片刻也不想多呆了!想想都觉得恶心!
记忆里,我受折辱的地方,多半都是在这里。作为一个倒夜香宫女,我的职责却不仅仅是倒夜香而已……罢了,我不想再回忆了。
起身离开耳房,我正欲去向圣上请辞离宫。
却有几个御前的宫女结伴而来,远远瞧见我,她们便对视一眼,快步行至我面前,整齐划一的对我福身行礼,“恭喜阮小姐,贺喜阮小姐!”
记忆中,这几个御前宫女没少嘲笑我……
“喜从何来?”我皱眉问。
几个宫女对视一眼,为首的宫女说,“阮小姐就要做娘娘了呀!不论是夫人还是婕妤,日后奴婢们且得靠娘娘照拂呢!”
她说的谦恭至极,似乎颇有诚意,却是挑动了我那敏感的神经——这话我听过,就在刚刚复苏的记忆里,她们也是这般说,却不是这般语气!每每在我伺候了圣上起夜之后……她们都会这么嘲讽我。
我攥紧了拳头,一股子邪火在我胸腔里蹿腾。
“听闻昨夜,圣上只留了阮小姐一个人在殿中,该去凤栖宫都没去,连个御前的太监也没留……”几个宫女嘻嘻暗笑,“漫漫长夜……”
与记忆里她们的态度不同,此时只像是闺蜜间无害的玩笑,她们带着刻意亲近的朝我眨眼睛,小声说,“婢子们好生艳羡……”
羡字还没说完,我却已经怒火中烧。
“啪——”狠狠一个耳光,把我手掌都打疼了,胳膊都震麻了。
使了多大力气,我也不晓得,只见为首那宫女的脸迅速的肿了起来,几道鲜红的手指印子清晰无比。
耳房外头的回廊上,霎时静的鸟雀无声,只剩风轻缓吹过。
宫女愣了好一阵子,错愕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