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家瓦子找了他一趟,问得究底。其实他所以做下这事,并非像桓春所说那样,全是为了元娘,而是为他从小就嫉妒三弟,嫉妒他天资好,得长辈宠爱。”
他抬眼直视着祖父,重重地说:“四弟读书不好也罢了,却不可有嫉贤妒能之心。若祖父纵容着他今日因妒害时官儿,明日他怎么就不能害我?日后做出了祖父也无法回护他的事,咱们桓家也要受他拖累,望祖父三思。”
桓侍郎冷笑道:“你不在都察院好生为朝廷做事,就为个外人的事跑去城外教训你弟弟?朝廷养你这御史有何用!”
桓凌道:“若非咱们家毁婚,宋三弟如今已经不是外人了。祖父也不必算计着如何打压才子,而是要欣喜于后继有人。”
“后继有人”四个字直戳桓侍郎的心窝,他不禁皱了皱眉,怒道:“莫非你还要为他拿自己的前程威胁祖父?”
桓凌垂下眼眸,温顺地说:“孙儿不敢。我今日能在外头流连,不必在都察院做事,是因我已卸了御史之职,马上要外放汀州府做府通判了。我求了座师徐首辅多日才得此职,调任文书见今已在吏部,此事是真正避无可避了。”
什么!
“你是清贵御史,岂能去外面做首领官!简直是胡闹!”御史在朝中权势极大,就是三品大员也要低头,外放个布政使都是吃亏。他这孙子竟为外人连前程都不要了,宁愿调出去当个小小的六品首领官!
浊流官!
这一去,唾手可及的资历c前程都没了,甚至还不知几时能再回京!
桓侍郎气得一阵阵头晕,恨不得早二十年把他打死,省得他今天来断送自己一生心血。
桓凌从袖中拿出那封信轻抚,摆着一副恭顺面孔说:“通判却是管刑名c粮草c督运的,下面哪个县里有督运税粮不利的,我这通判也要担上干系,正需路道台看顾。祖父若还有哪些门生弟子在当地任职,不妨多写几封信,都交我带到福建,好请上官们格外关照我些个。”
桓侍郎抚了抚眉心折痕,嗓音压得极低,隐含怒意:“好!好!我一向以为最省心,最懂得以家族为重的孙子,今日竟给了我这么个结果。你爹娘在世时叮嘱你效力报国,你却辞了能整肃纲纪的御史之职去当浊流官;你爹教你仁义孝悌,你今日却在这里威胁祖父你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桓凌深深垂下头,恭顺地答道:“是。孙儿见祖父有过而不能劝,见元娘违父母之志入宫而不能阻,实为不孝——”
“你确实不孝!”桓侍郎终于压抑不住怒气,重重地在官椅上拍了一把:“你这一走,还有谁肯跟你这全无前途的小官成亲!你父亲只你一个儿子,还指望着你传宗接代,光耀门楣,自你出孝以来,祖父又给你挑了多少好人家姑娘可人家要嫁的是都察院的少年御史,不是个前途未卜的六品外官!”
桓凌道:“宋三弟不也未曾成亲?他还不像我这样有祖父筹划,而是安心等着咱们元娘,等了这些年,却等成了个被退过亲的人。”
说到这里,他下意识皱了皱眉,决绝地说:“祖父也不必替我谋什么婚事了。咱们桓家坏了宋三弟的婚事在前,四弟又去武平坏他的名声,只怕他往后婚事要有些艰难。他受害如此,我有何面目先结鸾俦?哪一日宋家先传喜讯,哪一日我才会考虑成亲之事——”
“反正祖父看重的人家,也都看不中我这六品浊流小官。”
桓侍郎唇角抽动,神色竟有些狰狞,紧抓着官椅扶手骂道:“你莫非疯魔了!你倒不怕自己死在外头,父母无人供奉香火!”
他随手抓起茶盏,向这个不孝孙儿兜头砸去。桓凌侧身躲开,应声答道:“若孙儿命薄,还望祖父主持,将哪位堂弟之子过继与我,使二房香火祭祀不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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