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中放学了。高低的砍价声引起了学生们的注意,人群中的陈去非瞥见了天福手中泛黄的书页,他停住了脚步。天福发现了少年旁观者,脸上露出不快。“看啥看,上学去。”陈去非不舍地走开了。
“八百!”李师板得很硬。
“五百!”
李师拿回书,用报纸重新包好,说:“你再想嘎儿。”
无可奈何地天福只得嘱咐对方:“李师,你收好,过几天再说。”
李师拐过丁字路口,向废品站走去。快到门口时,听到了背后“叔叔”的呼声,回头见是陈去非。
“啥事?”
“让我看看。”
“你?”李师好奇地打量着学生模样的他。
“叔叔,给我看看。”看的对方的犹豫,他从书包里抓出一叠钞票,“我有钱。”
陈去非的举动让李师吃惊:在废品站“钓”货的或从自己手里收货的都是大人,上至六七十岁,下至二十来岁,无论是倒手,还是自用,都是有收入的,像这样的中学生还是第一次遇到。不过东西就是为了卖,有钱就行,至于对方是谁与自己有啥关系?
陈去非又仔仔细细过了一遍:“叔叔,给个最低价吧!”
“刚才那人给了八百,你看”李师耍起生意人的惯技。
“五百。”
“七百五。”
“七百。”
“六百八。”陈去非打开书包,掏出钱,一张张数了起来。二百元是爷爷给自己这个月的零花钱,剩下的一部分是自己在无极宫卖字,卖邮票的钱。
看到陈去非实在,真诚,而且出的价比天福多了近二百元,李师妥协了。他收了钱,立刻拐进了路边的饭馆,点了一盘猪头肉和一瓶双凤酒。
天福远远看见百姓废品站门口停着一辆卡车,几个人正在下卸着书刊。心想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大货来了。他把车停到门口,听到了拉牢的呐喊:“天福,帮嘎儿!”
天福二话没说,敏捷地爬上车厢里的高高书堆,发现卸车的还有改革和似曾相识的老包。他也开始往下扔着成捆的书本和散乱的文件。他判断这是来自省政府大院的,多是各厅局的公文,学习资料,画册等,他发现老包一边扔书,一边把挑出的书搁在驾驶室的顶上,已有二三十厘米高了,多是文史类的书刊,实寄封,最下面的是自己熟悉的红色年册,册背上的“中华人民共和国邮票1982”赫然入目。他后悔先去了周老板的废品站,否则,老包的东西说不定是自己的囊中物。他不由自主加快手下的动作,把有用的放在一边,没用的扔下车。一个小时后,卡车卸空了。天福满意地坐在自己挑出的书堆上,用眼扫了扫,估计至少有百公斤上下。他燃起一支烟,又递给老包一支。老包婉拒道:“谢谢,不会。”
天福伸手去拿老包的那本邮册:“我看看。”
老包按住了他的手,朝大门口扬了扬头:“待会儿出去看。”
天福将挑好的书搬下车后,进行了第二遍挑选,这是在“抢”货情况下的习惯做法。先占有,再细筛,以防身旁的同行圈走。最后,他装走了大约50公斤的货,虽然都是新书,但大多都是印刷精良的大型精装的考古画册,如兵马俑,龙门石窟,彬县大佛,汉阳陵,法门寺他把蛇皮袋子放在电瓶车上,哼着黄梅调回家了,不过词是他自己编的:“郎发财,姐发财,全都发在我口袋里”
拉牢兴冲冲地把收的书款交给妻子,却遭到了数落:“难日的,上次给你说,挑出的书先看嘎子,咋忘了?人家把尖尖都掐去了,你还笑,瓜不瓜?”
拉牢委屈地辩解:“你也不是没见,一个人八双手都卸不完咧,咋顾得上看嘛。再说人家也帮了忙,出了力。有钱大家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