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瑶没有再给他们寒暄的时间,接着说:“如果当年的江宗主在你答应与他回江家以后,不仅把那块瓜扔了,还莫名其妙打了你一顿,随随便便扔在路边,你又会如何?”
魏无羡才拉着蓝湛坐下,就被这么猝然提问,还是假设性的、难以回答的问题,只好摸摸鼻子,没有说话。
又转向晓星尘:“道长幼时也是孤儿,得幸被抱山散人收为弟子,如果当初抱山散人把您带回去以后,用您试药呢?求生生不得,只有折磨,您又会如何?”
“你们只说阿洋十恶不赦,可是你们可有想过他也曾天真,只想用自己力所能及的劳动换一盘点心。当他对这个世界温柔以待的时候,世界回报他的是刻骨伤害,在那以后,他又如何做得到对这个世界继续温柔?”
一片死寂般的沉默,半晌,魏无羡开口:“但无论如何,常家满门总有无辜,白雪观更是池鱼,义城也是,这些总不能被抹去。”
“我没有说他没有错啊,他错了,而且错得很厉害,一条命也不够偿还。”孟瑶挑眉,笑起来,但不看魏无羡,只看向晓星尘,“我只是想说——那不是‘不过一根小指’。”
最终,孟瑶把话题拉回了最初的话题,他为薛洋所说的一切辩解,一切无论如何都削弱了众人对薛洋恶感的辩解,都只是反驳晓星尘的一句话,反驳得有理有据,反驳得显示出了薛洋所有的可怜之处,但他否认自己在为薛洋脱罪,他的话语中也没有一个字眼说薛洋没错,他甚至直言薛洋有大错。
可是众人还是无法站在道德至高点指责薛洋了,他还是十恶不赦,却成了让人感叹造化弄人的十恶不赦。
“我着实是没有想到阿洋会告诉你他断指的前因后果。”孟瑶冷眼看着他们再沉默下来,继续对晓星尘说,“阿洋和我不一样,我是做尽了坏事却还想要人垂怜,他却是嘴硬要死也不会把伤疤揭开分毫。我当初招揽阿洋容易得很,不用豪宅、不用金银、不用法宝,我只是许诺了他给他吃不完的糖,他想要的就只是糖,或者说是执念于记忆里永远都吃不到嘴里的点心。虽然,可能只要有人能无所求地,哪怕一天只给他一颗糖,他怕就能跟人跑了。但我不担心,哪有这样的人,有也不会愿意给一个十恶不赦之人糖。”
魏无羡和蓝忘机都不由自主地想起来那颗微黑的、已经有些碎了的糖。都有些担忧地看向晓星尘。金光瑶太会说话,而他现在,字字都在诛晓星尘的心。
晓星尘的脸色的确开始愈变愈白,手开始不自觉地往眼睛上遮,似乎还有隐约的刺痛。他开始忍不住想,如果他当初没有那么冲动,不一剑刺入薛洋小腹,或者他之后不要自刎,也许也能管住他,一天一颗糖,薛洋也能变好。
只是怎么可能呢?白雪观、子琛、义城,不论如何,他与薛洋已经走入了一个死局。
“说实话,我一直觉得常家、阿洋、道长您与白雪观,和射日之征时的温家、百家、魏公子与江家很像。”孟瑶忽然转了话题,“道长不会一直觉得常家无辜吧?家主尚能随意践踏一个无辜幼子,上梁不正,下梁只会歪着,常家在修仙界不显,但霸行乡里确是真真切切的,就好像当初的温家,而薛洋呢?作为受害者之一,学有所成,回返报复,就如百家一般灭了常家满门,其实薛洋还算不错了,至少放过了常家旁系。道长您呢,护着常萍就像当年老祖护住温宁一脉。当年仙门百家因夷陵老祖护住了温家余脉,就要连老祖一道喊杀,江家若非与老祖断了关系,也许也会受波澜,最后老祖也的确是身死。道长您也一样,您护住阿洋的仇人又要处决他,他自然也把您当作仇敌。区别则是宋道长与您始终是挚友,白雪观也就成了池鱼。”
魏无羡心里撇嘴,明明当初在观音庙还说如果他与江澄关系铁、感情深,百家就不会对他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