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流逝,碧麟觉得自己越来越猜不透主子的实力。
程黎已经很少亲自动手教导两人,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房间里写字作画。
有时会将作品装裱起来收藏,有时也会一把火烧个精光。
除此之外,程黎还常常在檐下凭栏而坐,拿着一本又一本的道经翻看地入迷。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打算入道出家。
碧麟一开始还偷偷把她的道经藏起来过,后来发现主子就只是看看,没有出家做道姑的意思,这才松口气。
碧麟不喜欢道士道姑,她小时候被爹娘卖给人牙子,就是因为有个过路的道士,说她会克父克母,克兄弟姊妹。父母听信了对方的话,二两银子就把她卖给牙婆了。
这之后她吃了不少苦,辗转来到齐府,先后伺候了几个主子,最后被拨到程黎的院子,成了她的丫鬟。
如今这世道,道姑的名声大都不太好。甚至有些是达官贵人养在道观的外室。
程黎沉迷道经,也只是一阵子。过了一段时间,便没之前看得那般频繁了。
同时她本人也越来越让人觉得难以捉摸,瞧不太出喜怒哀乐。唯有小哑巴能偶尔看出一点主子的情绪。
碧麟二十二岁时,下山置办东西,碰着了一位故人。
是她幼时一位玩伴,两人算是青梅竹马,多年未见,彼此之间竟也没多少生疏之感。
对方在得知她并未嫁人,住在山上隐居避世后,有意娶她为继室,不过碧麟拒绝了。
她并不想嫁人,更不想离开主子。
碧麟回到山上,也没瞒着主子这件事。
程黎听她说完,没太多表示。不是她不在意碧麟的去留,而是即使碧麟当真离开了玉昆天府,她在她心里也是天府之人。
他们三人之间的感情,并非一个走或留而限定。不管是碧麟还是小哑巴,便是他们走到天涯海角,他们的根都在玉昆天府。
碧麟对那青梅竹马没什么特别想法,后者却拗上了。
甚至举家搬至离昆机峰最近的城镇。
每当碧麟下山,永远都能看见那个青袍俊秀的身影站在入镇的路口,等着她的到来。
昭嘉十四年,夏。
洛京一带大旱。
这场干旱一直持续了一年零九个月,从北旱到南。昭嘉帝终日沉迷酒色,不问政事,朝堂各方势力倾轧,会忧国忧民的忠臣良将死的死,辞的辞。
偌大一个王朝,竟是无人能管百姓死活。
以致于灾民无数,饿殍遍地,大晋人数锐减,民不聊生。
而此时,一直隐于昆机峰玉昆天府的程黎,带着碧麟和小哑巴下山了。
到那时夫人和大爷就不是和离,而是夫人被休,再想利落地走可就难地很。
理是这么个理,碧麟还是觉得憋屈。
大爷离京办差,还没出去几天,夫人就见了红,没多久便落下胎来。
老太太说彻查,可查到现在也没见查出个什么东西。
反倒是夫人小产后,身子大伤,府里大小事务又是二夫人李氏管着,她向来跟夫人不和。明里暗里让下人慢待磋磨。以致夫人缠绵病榻,久久不能下床。
好不容易这几日夫人身子好些了,大爷也要归家,照碧麟的想法,应该等大爷回来给夫人做主才是。
至少得先让大爷查清楚夫人小产的真相,把该处置的人都处置了,到时再走也不迟。
程家虽是商户,却对齐大爷有恩,齐大爷也不是那忘恩负义之人,不然也不会顶着非议娶了商户孤女为正妻。
以齐大爷的性子,定不会饶过那些胆敢谋害夫人和齐家子嗣的小人。
程黎看出她的心思,道:“你的身契虽在我手上,却是齐府买来的人,到时若是不想走,我便把你的身契还与你。另外再给你些银子傍身,算是全了我们这些日子的主仆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