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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暑气渐盛,各处的花草稍微一疏忽忘记浇水,便蔫头耷脑的没了精神,倒是房里凉快些,靠墙那张八仙桌上,一只硕大的鬼脸青花瓮里插着早起采摘的鲜花,桌子底下还放着个粗口的水瓮,里面装着去年冬上储存的冰块,丝丝凉意漫溢开去。

    竹帘一挑,兰猗迈步而进。

    正擦拭家什的秋落听见回头来看,见是兰猗,她忙放下手中的抹布,小碎步奔来,喊了声二小姐,人就跪了下去。

    兰猗表情复杂的看着她,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于是绕开她往八仙桌旁坐了。

    秋落起来追上,复又跪了下去,眼中含泪道:“奴婢知道错了,您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就是别再赶走奴婢,除了伺候您,奴婢不知道这辈子还会做什么。”

    命妇服沉重又厚实,从前头走到后宅,兰猗早已汗水淋漓,突然发现脚下有凉气,俯身看见桌子底下放着冰块,知道这一定是秋落指使丫头们做的,主仆两个快十年的朝夕相处,离开秋落就像断了她的一条臂膀。

    所以,她想了想,沉声道:“泼出去的水,焉有收回的理儿,你走吧,别再回来。”

    秋落猛地抬头,那脸上是吃惊是绝望,没想到兰猗会如此绝情,爬上前抱住兰猗的腿苦苦哀求:“二小姐别赶奴婢走,奴婢发誓若再犯错,就,就一辈子见不到顾先生。”

    这誓言好奇怪!

    兰猗忽然洞悉了什么,想自己自诩聪慧过人,又非常了解秋落,竟不知她何时对顾纬天生出情愫,若非情急,她大抵不会轻易说出来的,然而这场感情注定要无疾而终,就像自己喜欢苏东坡一样,自己与苏东坡隔着茫茫岁月,秋落与顾纬天隔着森严门楣,顾纬天虽然落魄,祖上也还是有着显赫的家世,而秋落娘家是穷苦人,自小卖到狐家为奴,所以秋落的心思终究还是要化为泡影的。

    兰猗抬手拨弄着花瓮里的花,随后剔了朵边缘枯萎的下来,于手掌中平铺,嫣红的花瓣像极了秋落丰满红润的面庞,由此想起另外一桩,轻笑一声:“侯爷不是买下你为侍妾了么,你此时该叫秋姨娘了,没必要屈尊在我身边。”

    秋落使劲的晃着脑袋:“奴婢打死也不会嫁给侯爷。”

    继而恍然大悟道:“奴婢这几天是在侯爷的别苑住着,但与侯爷从未有逾礼之事。”

    公输拓建有别苑,是他素日里呼朋唤友之处,春日可以赏花,夏日可以垂钓,秋来赏枫寒冬射猎,那晚秋落让麒麟送到别苑后一直住在那里。

    兰猗捱不住热,自己脱衣裳,秋落起来想伺候她,她手一挡,冷嘲热讽道:“金屋藏娇了,不是姨娘是平妻。”

    秋落捶胸顿足:“二小姐,奴婢真的没有对侯爷有非分之想。”

    衣裳脱下,兰猗只穿着中衣,凉爽了很多,在地上慢慢踱步,踱去炕上坐了,无奈的笑:“你对他没有非分之想,怎知他对你也没有非分之想呢。”

    秋落凝住,自那日去了别苑,还未曾见过公输拓,回想公输拓买下自己说的那番话,她顿时如芒刺在背。

    兰猗见她呆呆杵着,冷冷道:“你若赖着不走也可,好歹主仆一场,我可以给你一顿三餐,只是你不用再服侍我。”

    秋落泪珠啪嗒啪嗒往下落。

    兰猗喊了在门口等着的春喜和冬喜进来伺候她洗漱,第一次骑马,颠簸得周身酸痛,所以拾掇干净自己就歪在美人榻上歇着,似睡非睡,手边摊开一本书。

    春喜和冬喜不想打扰到她,退到廊上继续做针线,而秋落,泥雕木塑一般站在美人榻前,兰猗不开口,她也不说话,后来兰猗就真的慢慢睡着了,一场噩梦醒来,不见了秋落,陡然间心口逼仄,喊了春喜进来吩咐:“让茂才跟去看看,那丫头心窄,别想不开。”

    春喜应了,又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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