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分给自家耕种的田地卖了出去,如今原是祖宗遗给后辈子孙的祭田,实际上竟是少了大半”
“你又是如何知道这祭田的数量少了的?他们瞒着人做的勾当,你上哪里去清楚的?”贾政听他越说越心惊,忙惊疑地问道。金陵老家留守的人做下的一干事,他并不是全然不知,只是知道得不那么清楚。往年里也有一鳞半爪的消息传入他耳中,只是一来如贾环所说,年深日久,积弊成习,二来都是一族的人,亲里亲眷的,撕破脸须不好看。贾家确实富贵已极,宁荣二府的主子们高高在上,喝的是玉液琼浆,咽的是玉粒金莼,普通的族人却多穷苦,尤其是金陵那边,更是难得两府接济。因此但有些什么,两府的当家人也多是睁一眼闭一眼,只当自己是个聋子哑巴罢了。只是他没想到,小儿子去了一趟金陵,竟也觑破了这些事情,如今还揭了出来。
他心里不由得疑神疑鬼起来,一时担忧他是被人拐带了,又怕他是被人糊弄了,一时更有一层担忧,怕他是叫人当了枪使还不自知。
原来,贾环当日于酒席间骤然明白了贾府的困境,回去只是睡不安吃不香,仿佛抄家灭族就在明日。惊惧了一晚,翻来覆去直到三更天,方迷迷糊糊的睡去了。夜间又做一梦,梦里似乎是十一二年后,大家都大了时,只是浮光掠影的闪过一个个片段,不等他细瞧就换了:一时是表姐黛玉面如金纸的躺在一个绿影森森的屋子里,呕了几口血死了,一时又是宝玉木然的牵着个全套凤冠霞帔的美人成婚,一时又是堂嫂王熙凤领着平儿坐在马车上出了京,一时又是个太监传了黄帛写的圣旨来,大批如狼似虎的军士涌入两府大门,将家里四处翻倒,一时又是贾赦贾珍贾琏被刑枷了流放,他在梦里找不见自己的影子,只能被迫旁观,急得满头大汗,终于大叫一声醒了。
他坐在床上,冷汗流了一脖子,幽幽的月光在窗子上留下一个模糊的剪影。门外小厮的鼾声如雷,一丝儿未醒。他无心折腾人,只自己取了大毛巾来慢慢抹了汗,一气往喉咙里灌了一盏临睡前倒的冷茶,重又上床去拥被坐着,再回忆那梦时,却只记得一些零星的碎片。
那时他心中特别不安,总想多了解些家里的事。金陵那边的人看他只是个小孩子,又娇生惯养的,也不防着他,倒叫他自己胡乱摸索着,察觉出了一些不妥。后来认识了姜俊,后者虽不耐细务,到底是家里的长子,每常跟着父亲出去见人办事,对这些门道懂得不少。有他帮忙,贾环才算于这些事儿上入了门路。
此时听见贾政动问,便垂头回道:“祭田在哪里,早有名目可查。儿子去看过了。至于这底下的门道儿,儿子在那边也有几个朋友,因此知道——有些人家里就买了咱们的地呢。”
贾政听了,半晌无话。贾环低着头半天,方听他缓缓地道:“你能查着这样的事,也算能干了,只是,‘水至清则无鱼’,有些事,糊涂着,远比说破了好。你——知道么?”
贾环心下一松,抬头道:“老爷放心,都是一家子,他们也有难处,儿子并没有一意为难他们的意思。”
他说一句,霁月就应着,见他再无别话,方笑道:“你也太细了,这些个规矩我们一般也知道的。只是有一条儿,现今太太的妹子薛夫人在家住着,她那里要不要随礼呢?薛夫人的女儿薛大姑娘和咱们家姑娘们年纪相仿,她那里要不要送呢?若是不送,日后你们也是要混叫一声儿姐姐弟弟的,见了面彼此倒尴尬。”
遭她一提醒,贾环方记起还有这一处。他拍拍额头叹道:“我倒忘了她了!罢了,薛夫人就比着太太,薛姑娘比着几位姑娘罢。”他又从怀里摸出一个手绢,在手心里打开,只见是一对精雕红玉镯子,四个玫瑰花的金戒指,笑道:“也没有什么好的,只是我的一片心,谢你们素日操劳。这镯子是你的,戒指给她两个分了,别嫌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