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内村才有高大的龙眼树和大叶子的芒果树。龙眼树,五六月份就开遍了花,像满天星,小白中略带清香,非走得近不能闻。它并非娇气,却只能远望不能观。因为有臭屁虫(也叫辣鼻虫,学名叫蝽蟓)在你抬头仰脖之时,从你头上飞过,如果你大意,有你吃亏。那刺辣叫你一整天都别想再干点什么事。还有一种隐在树干上的昆虫,叫龙眼鸡(也叫长鼻蜡蝉)。它们是奇特的,长着红色的,长长鼻子,像穿着孔雀绿衣的新娘。它们在树与树之间穿行,翩翩起舞,神秘而高贵。它们与喜欢喧嚣的蜜蜂,一静一动,会给整个夏天带来无限的遐想。而这龙眼花尽管开得峥嵘,秋实也是累累而坠。但这带的龙眼都长不开,个小核大而肉脯薄。味却很浓香很稠,是很稠很腻的记忆。
要是放在以前即使年轻的外村,当年的小院里外满满也都是这类树。她还记得当时自家院落的布局:东边是龙眼跟黄皮――一种在北方十分罕见的水果,它苦涩酸甜,最是生津,枝叶几乎一年常绿。南边牛圈外是石榴树,既可以当栓牛桩又可以遮阴档雨。还是红芯的(本地石榴分红芯和白芯两种),个头都比来路的小的多,只有乒乓球大小,但香味都十分浓郁,那也很稠腻的记忆。年少时总感觉石榴是刚泛红之时,味道最棒,太红,反而落俗了。西面是杨桃,那是甜杨桃。(内村还有一种野生的杨桃叫酸杨桃,以前嘴馋,总爱切成小片,放在碗里醮着盐巴吃,那是一种极致的酸,吃上二三片,眼泪哗哗下来了,小钢牙也得软上一天。以前不知有柠檬,只知道有酸杨桃。)杨桃花开在枝上,抽出的粉红,能将整棵树装扮得格外妖娆。那叶子有光亮的色泽,像少妇的肌肤,吹弹可破。跟榕树叶一样卷起来,能吹出不同的清脆声乐来。院子的中央还有两棵二人合抱的大树菠萝。是她爷爷年轻时候种的,即便是她出生的时候也已老态龙钟,但却十分的昌茂。它们是两个不同的品种:一棵是湿包,一棵是干包。干包就是市面所见的。而湿包的树菠萝现在已十分罕见。论香甜,即使是有水果之王之称的榴莲也难望其项。吃的时候不能囫囵吞枣,要撕小瓣,还要细嚼慢咽,被噎住的人不在少数。然过后余香,数日不散。她父亲后来分别给它们用红砖围了起来,像花坛。仲夏,入夜时分,往上一躺,几把蒲扇,徐徐微风,偶尔飞来两只蝉,十分恰意。俗话说树大招风,96年的台风将它们连根拔了起来。老人们说老树是有神灵在的:台风最强的几阵风是横南向北吹来,横扫一切。它们偏齐齐往东倒去,她们一家才得以无恙过后她父亲一怒之下,将所有的院树全部砍掉。
但走着走着,她嘎然噤声了。因为村庄完全变了样。还没走到内村,实际上她也迷糊了,这还是不是她的所熟悉的村庄。满眼的抢建的楼房,空荡荡的无人居住。
她的儿子打断地的思绪:“妈妈,妈妈你说的苦楝籽和木麻黄籽到哪里才能捡得到,你们小时候打仗真的是用这个吗?”
实际上苦楝树跟木麻黄树,还包括石榴,树菠萝等,特别是一些老树,近十年来因为大量抽取地下水,地下水位不断地下降,导致这些原本十分繁茂的树木逐年成片枯死。现在已是稀有。但她不知道,只道是村人建楼房砍掉了。她也是这样的跟孩子解释了。她说:“等下我们到了后山,那里不仅有刚才所说的那些,还有桉树和松树,桉树籽一串一串,扒下来小小一颗砸人跟挠痒痒似的,松树籽就不一样了,它浑身都是刺,就是大人也要敬而远之。”
出了村子,就是层层叠叠的林子。先是细叶桉林(偶尔也会有宽叶桉树穿插其中)。桉树是一种速成林木,近年来gd地区引进了不少。但显然这一片显得有些年月了。它们高大挺直,耸入天际。它们覆着一层厚厚的皮。纹理也十分紧密,是当年不产杉木的粤西地区做大梁的优良木材(并非后来引进的那种白晳无皮的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