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搭上我四哥的?”
这句话真是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大清律例明令禁止官员狎妓,那么满朝文武们该如何疏导他们的旺盛神气呢?于是变而通之去‘狎优’,就是优伶c娈童一类的,大多是相貌较好之年轻男子,所以时下男风大盛。当然,事情有两面,对于那些不好男风的纯爷们儿们,尤其是长相有几分清秀的,就变得异常紧张异常敏感,平日里最忌讳的就是被这种不清不浑的歪话扫到了。
鄂尔泰又何止是清秀?更兼着,自古臣之于君,那份儿从一而终舍生忘死的痴心劲儿,本就有点儿情人之间的暧昧,哪堪允禄说得这么露骨。
他气阿。从宫里出来,越想越不对劲儿,君臣间那个默契,都几乎是众目睽睽下眉来眼去了,他才不信他们是头回奏对。这里面一定有些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本来呢,他这一世,外人看似碌碌无为,他自己觉得,有两件是最得意的,哪个皇兄御弟也比不了的!一是能娶妻如此。李福晋的姿容,别说是一般兄弟们的妻室,就是后宫妃嫔之中差可相媲的,也是绝无仅有。虽然,她没有什么冠冕堂皇的姓氏,不过只有他知道,她骨子流的血有多金贵——哦不,鄂尔泰也知道。
另一件就是交友如鄂尔泰。虽然平日里插科打诨,可他心里不知道多推崇这个大隐于朝的朋友,不错,十几年来鄂尔泰官运坎坷,盘桓不前,可是没人比允禄心里更清楚,鄂尔泰的前程,当年正是他鄂尔泰自己断送。既能断送,便能接续,什么一鸣惊人一飞冲天,差的只是时机。以他的风骨,本就不愿结交权贵,更何况前朝圣祖年间,忌讳内臣与皇子结交,本以为,他只有自己这么一个皇子朋友——唯一一个,那有多可贵,自己也好高自标置啊。没想到他不出手则已,出手便搭上了当今天子。
对!就是‘搭’上。
还瞒着自己!允禄心里酸溜溜的,竟有些醋意,出了宫就特特赶到鄂府,不想鄂尔泰却于途中被人请去了御史府,也就是鄂夫人的娘家。允禄听说鼻子里一哼——指不定那两个纨绔舅爷又出了什么幺蛾子。这都过了中午,允禄在厅里转来转去,想了好几种问法,不想一见面,出口就是最难听那一种。因为鄂尔泰实在太气人了,磨蹭了那么久才赶回来,见了他——堂堂准王爷,一身明晃晃的团龙补服,金灿灿眼巴巴的等着,只说了三个字:
“等会儿。”
还有一个字是毫无意义的,就一头扎进内宅了,八成是怕鄂夫人惦记着自己胞兄,去安慰去了。
等他终于出来时,允禄还有一份好气么?
鄂尔泰体味着这个字:“搭”不以为意,还顺口说道,“白衫眠古巷,红索搭高枝。”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允禄大声道:“什么?”
“你不是劝我要上进么?有什么不对?”
“这你别扯开话题,我问你,你敢说,前朝圣祖年间,你不曾认得当今皇上?”
“我职位再低,也是朝廷命官,在京供职,难道会不认得雍亲王么?”
堵得好。允禄再一次瞪着眼:“这”
鄂尔泰开始打岔:“听闻十六爷午膳都未用,容安他额娘说,厨房今日好像试新点心,您将就着垫补些?”
“不吃不吃,不弄清楚了,什么山珍海味也吃不下。”
“添岁——”鄂尔泰唤来一直候在门外待传的仆人,“去到街口买几个茶叶蛋回来,十六爷吃不下别的。”
“诶!”添岁答应得一个欢,他好想看活王爷吃一个子儿一碗的茶叶蛋。
未遂。
允禄叱道:“去去去,添岁呢,添乱!”
“诶?”允禄忽然又挑起眉毛来,“会开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