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秋水居,换下了湿衣服,穿上干爽的新袍,苏子墨依然略为心悸。
他拔出腰间的山鬼,手指摩梭在那银色的剑刃之上,思绪翻转着。
今日在那黑孔中见到的那人身穿龙袍,身处并非天弥皇宫的殿宇中,莫非便是前朝末代帝王百里今洺?
不奇怪的是偃师真的是他的手下,上回他对自己下狠手也一定是为了给今洺报仇。只是今洺自刎时所拿的长剑,竟然和山鬼一模一样。而这剑,明明是师父给的,莫非也是前朝之物?
苏子墨思索了片刻不得答案,展开了画纸,缓缓研了磨,开始作画。
瘴鬼面目狰狞但却特征明显,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了其神形。
瓷妖皆是一团青料所化,抽象而虚空,真身却是人,也不难描绘。
唯有那黑水玄蛇身形变幻多端,可似人、可似蛇、也可虚无无物,倒是很难在仅仅一幅画中描摹出。
思索间,他眼神扫见了放在桌角的那一座凤尾尊,用笔尖轻轻敲了敲瓷面,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章回兄,你在吗?”
不久,纹丝不动的三个高士转过头来,眨了眨眼,微微一笑,汇聚成了一个凌云的身影,朝苏子墨款款行了礼。
“公子有何事召唤在下?”
苏子墨见他出现,心头一喜一惊。回青料所在之处皆有他的精魂,这不相当于有回青所制青花瓷的地方皆有他的耳目?简直是千里眼加顺风耳汇聚于一身。
“章回兄,今日我去探望了你的兄长,听闻了你的故事,深为感动,想不到你为了兄长做了这么多。”
瓷上人淡淡一笑,“并非是为了兄长,也许我只是为了让博望的匠人有寄托灵魂的地方。为了告诉自己,身为一个社会身份最为低贱的匠人,依然是有一片乐土,是可以自由栖息的。”
苏子墨心中动容,又闻,“早先在狱中,阁下为什么没有现身呢?”
“兄长自小就承担得比我多,心中的痛楚也比我更多。实在是不愿看见他再因我而愧疚自责了。两不相见,似乎更好。希望他能早一点从这场心魔中走出来。”
苏子墨点了点头,“不过今日我们并未查出你兄长是如何受害的,不知章回兄有没有什么线索?”
瓷上人笑容一敛,“明日你们去李恕府上,找到青花瓷,我自有办法与他对峙。”
“如此,就劳烦章回兄啦。不知我以后是否也能时常找章回兄说说话呢?”
青料勾勒的人影微微瞥了一眼苏子墨手中的笔,“苏公子莫非不知道,你手上所持之笔是什么?”
“啊?这是我的画笔东风呀。”
“持东风者,乃是魑魅魍魉之主。如今在下已入了苏公子画中,自然也要听从公子的调遣。”他拱了拱手,作揖告辞。
云中君消失于潋滟的青花瓷上,又复现出了从前那三位泊然世外的高士,自顾自地垂钓对谈,留下愣住的苏子墨。
笔上一滴墨水随着润泽的狼毫滴落了下来,重重地砸在了宣纸上,瞬间晕染开去,铺陈开了一团黑气,仿若今日在音书河所见的那冰冷的梦魇。
***
一片寂寥无人的山林中,有两个人影正在对谈。
其中一人一身黑袍,桀骜地坐在一根断落的巨大树桩上,手持金色节杖,身边蹲着一只雪狼,眼中泛着幽幽的绿光,一副格外警惕的神情。
一尺之外站着一个墨绿衣衫的人影,双手拢在袖中,相比之下显得略柔弱。
“如今你已经试探了两番了,可有什么收获。”绿衣人的说话声清冷,不带丝毫感情。
黑袍人捋了捋雪狼脖颈的雪白长毛,笑了笑,“五百年前,百里氏先祖百里昇曾拯救了巫山黑水玄蛇,而那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