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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高停车的地方而来。

    梵高放下相机,点上一根烟,将车门的锁扣轻轻松开。

    那名男子走到车前,站住,嘴里嘟哝着,身体摇摇晃晃的透过挡风玻璃打量着梵高。然后他走到车门旁,勉强俯下身子,差点因此而摔倒,但他及时扶住了车门。

    “你在偷拍我,”他说,虽然吐词不清但还能让人听懂。

    梵高不动声色的看着他。

    “我揍你,信不?”他对着梵高打了个酒嗝。

    “不信,”梵高说,同时吸了一口烟吐出,以驱赶迎面而来的酒气。对付这样的醉汉,梵高有相当的经验。他们貌似猖狂,但心里其实很清楚,所以你必须比他们更强硬。

    烟雾扑到长发艺术男的脸上,他眨眨眼,又打了一个酒嗝。

    “给支烟抽,兄弟,”他说。

    梵高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递给他。

    “我没火。”

    于是梵高拿出打火机,他凑近点火。从这个距离可以看出他的实际年龄应该在40岁以上,但是天生的娃娃脸让人觉得不超过30岁。

    “这烟不错,兄弟,我”他深吸一口烟,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一边说着一边直起身子打算伸个懒腰的样子,然后车门被他拉开,“扑通”一声仰面摔倒。

    梵高叹了一口气,下车。

    长发艺术男躺在地上,怡然自得的吐出一个不算很圆的烟圈。

    “我原谅你了,兄弟,”他说道。

    梵高仔细看了看他,确认这个人满足于躺着吸烟的现状。于是转身上车,关门,点火倒车,准备离去。

    “喂,”他以不符合醉鬼身份的敏捷从地上弹起身,拉住车门,“别走啊!”

    “嗯?”

    “搭我一程好吗?我住的地方离这不远,”他说。

    “把外衣脱了,想呕吐提前说,” 梵高说。

    “裤子用脱吗?”

    “不。”

    有些人醉了会有很多碎碎念,有些人醉了会一声不吭,长发艺术男明显属于前者。一路上他不停的和梵高唠叨——这个城市还不错c妹子挺友善;消费不算太高但他本来就不在乎;人们乐于助人就算问问路也会产生一段友情;美食还不错但不像宣传的那么了不得c当然火锅除外——这种美食他准备推广到全银河系;这里的人只动嘴皮不动手真他妈和谐;老婆居然敢呵斥老公这让他略微感觉好笑;胎神和锤子这两个妙词经常让他乐不可支c特别是从妹子嘴巴里蹦出来的时候;早知道你们这有那么多文艺女青年他真该多读点王小波;都来这一个多月了还没人找他的麻烦c怪不得大家都爱往这跑。

    他的话有时梵高能听清,有时会有某种古怪的外国语言,也许是哪个地方的方言或是少数民族语言吧,梵高无法确定也无意确定,只管偶尔的报以“哦c啊c嗯”之类的回应。

    一小会儿之后,他们抵达了那名男子提供的地址。

    这个地方离梵高家不算太远,但已经可以归类到城乡结合部的范围。低矮的农民自建房和附近高耸的电梯公寓和谐共处;24小时营业的成人用品店和按摩房透出暗淡刺眼的红光;只能在晚上开工的皮鞋作坊传来机器沉闷的隆隆声;昏黄的路灯照在几只流浪狗身上,它们正在撕扯着已经关门了的路边排档遗留的满地纸巾与碎骨;一群下夜班的打工者骑着电瓶车,以摩托跑车的气势呼啸而过,车屁股上的音箱播放着“走到玉林路的尽头,坐在小酒馆的门口”,可能是电压不稳的缘故吧,口字变成了降调,并且余音袅袅。

    在一条幽暗深邃的小巷口,长发艺术男让梵高停下车。

    “你会不会对于我住在这里感到奇怪?”他说。

    “为什么要奇怪?” 梵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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