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眷?无非只有她和嫂嫂罢了。父亲母亲一直伉俪情深,母亲在时,父亲未纳一妾,母亲去了,父亲仍是孑身一人。哥哥继承了父亲的衣钵,只对嫂嫂一往情深,未纳其他侍妾。
红肿的双眼,紧抿的双唇,苍白的面容,谁看了都觉得这像是一具半死的躯体,冷雪凝伸出双手,用尽毕生的力气压抑住了脆弱的颤抖,在别人的眼里,她确实稳稳地接住了圣旨。
她看向宣旨太监,眼神死寂c冰凉,发出了地狱般沙哑的声音:“太子殿下呢?我想见他!”
明明知道对一个太监提出这样的要求,犹如细沙落入深海,一丝涟漪都见不着,还平白招来鄙夷和不屑,她还是说了出来,就像已经没有任何希望的困兽做了最后一次没用的挣扎。
“皇上已经下旨赐婚,太子殿下眼下正忙着为未来的太子妃准备聘礼呢。”
说完,宣旨太监用轻蔑而复杂的眼神狠狠地告诉她:你已是罪臣之女!
是呢,自己已是罪臣之女,罪臣之女又怎能配太子?
目前不只是罪臣之女,她马上要成为营妓,成为营妓的女人与太子的距离已经隔了银河,隔了天地,而且她甚至感觉已经隔了生死。
原来这十年,不过是黄粱一梦。
洛非言,他多情的眼,握住自己的手,吻过自己的唇,好像都开始模糊起来,连同他那个人,都一并模糊起来,她觉得也许他们从未相识。
嫂嫂抱住她,悲痛大哭。
冷雪凝觉得自己也应该哭,但却没有了一滴眼泪。她觉得她应该倒下去,而不要这样坚撑着身体,但她没有倒,好像在等着最后那颗稻草。
很快,那颗稻草便压了过来。
骠骑将军冷元晋在外违抗军令,已被就地正法,尸身不允回京!
没有了最后一丝支撑的嫂嫂早已晕倒在地。
冷雪凝没有晕,只觉内心像有千刀万剐,排山倒海般一股甜腥涌了上来,“哇”的一口吐在了雪地上,炫目的红刺着她的双眼,她感觉天地万物只剩雪和血,万千颜色只剩白和红。自此,这些便伴随了她一生,再也没能改变。
她可以死一万次,但嫂嫂要活着,嫂嫂肚子里有他们冷家唯一的血肉。
她要去找允贵妃,找她的姨母,姨母最是疼爱哥哥了,不会看到冷家唯一的血脉断绝。
最后,皇宫那扇冷冷的大门再一次告诉她,失望之后还有绝望。
绝望之后,唯有死亡。
死了也好,再也不用恐惧,再也不用抗争,再也不用坚持。
可是大狱里的父亲现在生死几何?
生活的意义也许就在于捉摸不定,云端之上可以摔你进万丈深潭,最绝处有时候也会给你一丝逢生的机会。
就在冷雪凝决定以自裁代替充为营妓的生不如死之后,又一道圣旨将她留在了人世间。
皇三子洛非池向皇帝求娶罪臣之女冷雪凝!
洛非池?
不只是她,几乎所有北漠的达官贵人,普通百姓,几乎都已经遗忘了一个事实,今上不只有洛非绪和洛非言两位皇子,还有一个婢女所生的洛非池。
即便有人记得他,多半也是鄙夷和不屑,一个在皇位上已经完全被抹去可能的皇子,与普通人有何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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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嫁与洛非池那天,也是太子殿下大婚,太子妃为护国将军之妹慕无霜。
相同的一天,不同的婚礼。一半是奢华,一半是简约;一半是热闹,一半是冷清。
自此,两位女子开始上演各自截然不同的人生!
非言,这个曾经无比清晰的名字,也曾经模糊得记也不起,如今却又清晰起来,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吧?一切都应该结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