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六年六月的一天。
牛孟文刚刚大专毕业,同村的发小许家辉和牛则军便张罗着请客,为他接风洗尘。
相传姜子牙在助武王伐纣之前,乃一处士,隐居在东海之滨。有一年瘟疫横行,姜太公就骑着他的四不像四处为人医治,历经千辛万苦之后,终于造福一方。当地百姓见太公坐骑之角似鹿,遂命名当地小岛为鹿角岛,以此来感念姜太公的大德。牛孟文在外读书这两年,鹿角岛变化真挺大的,由原来的一个荒岛变成了现在的开发区。原来的盐场都被填了,进来好几家物流公司,色彩各异的集装箱码的到处都是,原先长满杂草的荒滩,建起了一座座工厂,随之而来的是操着各地方言的外来人口,也如潮水般涌入这个地方,洗头房、练歌房、小饭店也如雨后春笋般遍地林立,牛孟文他们今晚吃饭的地方就是开发区最繁华,也最热闹的地方云海城。
他们三个都是同年,小学一直在一个班,其实过去农村的小学基本都这样,附近几个村的孩子凑成一个班,一所学校有一到两个班,很少有像现在这种完小。他们可以说是从小光着屁股长大的。许家辉和牛则军初中毕业后直接考了中专,而牛孟文则上了高中。当时社会的情况是成绩好的都考中专,因为上了中专就意味着成了国家干部有了铁饭碗,旱涝保收,这对于农村孩子的他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中专四年毕业后徐家辉被分配到沙湾港,牛则军也分配到一家韩资皮衣厂,都还不错。而牛孟文则在复读了一年高三后才考上一所三流大专。更为郁闷的是,自牛孟文毕业那年开始,国家对于大中专毕业生不包分配了,需要自谋职业。不过牛孟文到也没太在意,因为他现在还不想工作的事,他不想刚一出学校,就进单位受人管,他还没玩够呢。
吃点什么,随便点,许家辉拍了拍牛孟文的肩。
那我就不客气了,来盘嘎啦(当地的土话,毕业以后牛孟文才知道学名叫蛤蜊),在学校这几年,都馋死我了。这海货是越吃越馋,嘴里都淡出鸟了。
瞧你这点出息,甭客气,放心,牛则军在一边撇着嘴说,今晚一条龙,我和光军包了。光军是他们对许家辉的别称,把辉拆开来念。
早毕业两年就是牛逼啊,那行,今晚就吃你们俩了,不醉不归啊。牛孟文也不和他们客气了,他弹了弹指间的烟灰,叉开五指呼噜了一把快留到肩的中分头。这也是那几年比较流行的发型,高中的时候几乎一半的男生都是这种,当然,也有一些乖孩子好学生还是传统的三七分或者短发。
少特马说些没用的,咱们之间什么时候这么见外了。许家辉招呼老板过来,开始点菜。
我靠,这是哪儿来的嫚儿,怎么穿成这样!牛孟文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看到两个从饭店外面经过的女的,是浓妆艳抹那种,其中有个女孩穿了一个小吊带,胸前白晃晃两坨,好几个男的也都在不怀好意地盯着看。
不懂了吧,老巴子了吧,许家辉在一旁揶揄道,让你孙子好好给你辅导辅导,补补课。
老巴子是他们曾经听过的一段相声里学来的一个词,好像是师胜杰说过的,有这样一段顺口溜:老巴子进城,身穿条绒,头戴毡帽,腰系麻绳,喝瓶汽水,不知道退瓶,看场球赛,不知输赢,找不着厕所,旮旯也行
滚蛋,牛则军有点尴尬,又不太好发作。他们都是牛家沟的,牛孟文和牛则军是出了五服的本家,牛孟文这一支不算太旺,论起辈分来牛孟文的确是爷爷辈。不过他们都是同岁,从小光屁股长大的,也就不论那个了,只有回到村里老一辈的还是很讲究。他们也只有在开玩笑的时候才提及,谁也没把这个当回事。
六月的天慢慢开始慢慢变长了起来,天色还未完全黑透,云海城的商家就亮起了灯,嘈杂而熙熙攘攘的人流也躁动起来。云海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