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回去?”
中午吃饭的时候收到嫂子的信息,我以为她又是跟平时一样让我和小侄子视频,心不在焉地跟她说还没有下班呢。
她又说是回家,家里没人让你们回去吗?
我瞬间心里闪过不好的念头,追问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她支支吾吾地应付过去了,说:“没事啊,就是一起玩儿。”
晚上,胖子几个电话打来都听不到声音。我看到微信有两条新信息,是三哥的留言:奶奶快不行了,有时间赶紧回来。
刹那,泪水就落了下来,我颤抖着手,千言万语,只打得出:我知道了。
拨通胖子电话的一瞬间,那头传来胖子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她说:“我想今晚就回家。”
我们对着电话哭了一分多钟,却没有说到什么实质性的话,挂断电话时,泪水已经模糊了整张脸。
泪眼朦胧中,我兵荒马乱地安排着工作。同事们让我再次泪目,有人说可以从早上一直上班到晚上的,有人说她的考试重新预约可以回来上班。最后,我还是接受了阿静的好意,虽然十几天前因为我放了她的鸽子,她放言说不会再原谅我。
私信里,时不时有同事发来关心的消息,胖子也说着回家的事。我才发现,这一个小时不到,我的眼睛生疼得有点睁不开。
怎么也没法想象,过年的时候胖子还给她剪脚趾甲。她跟我说着,既然有男朋友了多去人家家里走动,多多联络。我们笑着说她,我们就这么上赶着去贴人家啊?
那时,我看不出她有任何预料的样子,也许她一直够老了。她不是没说过她各处病痛,从十几年前我们还小的时候就在说着,我们习惯到淡忘了。总觉得她能长命百岁,这些都是些小打小闹,她总能挺过去的。
还是凑不到一百这个圆满的数字,去年老爸神神秘秘地跟老妈讨论着要不要给奶奶隆重地办理一次生日。老妈拒绝了,她说老人活着活着就成了小孩子,别给她整那些,让她自己忘了也好。
不仅奶奶忘了,我也忘了。
不仅忘了她的年岁,甚至连她全名都不熟知。她的村子叫卜格,村里人都叫她格奶,渐渐地,连我们这些孙辈的也把她的名字忘却得差不多了。
她一辈子清苦,胖子出生那年爷爷便去了,如今胖子已经是二十岁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早些年,我们还住一起的时候,有时会听到她在厨房低低地哭着念叨着。那时候只觉得奶奶的哭声有点可怕,又让人忍不住想跟着哭。我妈听到是不开心的,她会骂:“活着的时候天天吵,去了几年了还念着。”
后来便很少听到奶奶哭了,她还是会提起爷爷。说他圆圆的脑袋,稀疏得没几根的头发。说他一辈子重男轻女,但我出生的时候还是乐得眉开眼笑。爷爷走后,奶奶一直都是孤单的吧,特别是近几年,眼睛渐渐看不清东西,哪儿都不爱去,基本都是在那间屋子那张床上度过。
孤单比死亡更难以启齿吧,所以一直听着她说死也未曾听过她的孤独。小时候,有个道士样的人跟她说有种黄布可以铺在棺材底下。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奶奶准备她的身后事,后来那个道士被我妈骂走了。
她每每去看医生之前就说身体各种不舒服,这次捱不过去了;她一次次任性般地搬去老屋子那边,那里离宗祠近些,老人们都是在那里老去的;这次,她没有闹着去看医生,也没有闹着搬去老屋,只是躺在床上开始不吃饭了,多想看看又听听她任性的样子!
五一的时候,我们还跟二哥说小时候奶奶给胖子洗澡,把胖子抓得全身都是红痕。我就记得她瘦长瘦长的手指,关节突出,僵硬得怎么也伸不直。这么多年,好像一直没有变过。
她年轻时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