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岭连难以置信地抬眼,嘴里喃喃道:"实在难以想象蔚无妄此人究竟做了什么,才引来这般令人恶心的羞辱。"
孙临安抚地一笑,站起身走到摊外望了眼黑衣人的去向,又拎了两块饼走回位置,道:"先随便吃着填肚子吧,那群废物不知还得排上多久的队伍。"
江岭连毫无食欲,只扫了一眼就移走视线,抹了把仍有困意的眼睛,道:"接着讲。"
孙临挽起袖子,把豆馅的饼撕成两半,拣了那个较小的放入嘴中,擦了擦嘴角,这才说道:"季浔那时被人绊住没办法到现场,你真该看看他听闻蔚无妄死讯时的模样,惨不忍睹——实在是惨不忍睹啊。"他夸张地叹了口气,未见面上有半分悲意。"
季浔又是谁?"江岭连忽略了对方令人看着不快的表情,问道。
"传闻跟蔚无妄你懂的,"孙临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他在此之前对蔡京的仇怨远不及蔚无妄,自那以后凡一切蔡京大力推崇的都高调上书皇帝请求明鉴,凡一切蔡京吹嘘至极的都搬以民生多舛的理由加以否决。如此下去,他离被打压的日子应是不远了,"他轻快地道,"蔚无妄有几个心腹亦被发配岭南一带,这辈子怕是就断在蛮荒了。"
江岭连不免疑惑:"与我说此有何用?我们又该如何去做?"
孙临笑道:"莫急,且听我说来——我帮帮祖曾得季家一人情,临终之际嘱咐不论如何须保住季家,然在近百年间竟皆无与得偿,"他拍拍手上饼屑,"当然了,这并不是说要不惜一切去助他们步步高升,只在快要没气时意思意思帮一下就够了。"
江岭连突然觉得这个人情并没有多值钱。
他顿了顿,又说道:"季家近日之况无非是季浔一再自毁其弟一再相托罢了,并无什么值得大说特说的。"
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正色道:"接下来——等等!"
他拿过黑衣人手中的一袋热腾腾的包子,眉开眼笑地拨了一半给江岭连,给自己拿了两个,剩下没五个给一群黑衣人。
江岭连怜悯地伸手要把碗里的包子都给递回去,就听啃着包子的孙临陶醉地道:"他们刚才肯定都吃过了你信不信?"
江岭连那点怜悯立马就没了。
孙临捧着包子再度正色道:"来谈谈你父母的事吧。"
江岭连为之一震,他盼了有人向他说清他父母的身份盼了十八年,如今终是如愿以偿。他顾不上去思考孙临特意为他说这件事的用意何在,就忍不住高声道:"――他们的一切,以及,为什么从来没试着来找我?"
孙临心道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失望就好,你爸妈就是两人渣。一个对姑娘渣,一个对孩子渣,凑一对生出个这么俊俏也蠢得可以的娃,也不知是有幸还是不幸。
他稍稍酝酿了片刻的语气,用一种哀悼的语调缓缓开了口:"你父亲,是我帮第十一任帮主——帮主年幼时长得甚是水灵,据说与江帮主您一样好看呢。帮主他一日在山下玩耍时迷了路,惶恐间与帮派方位渐行渐远,被一慈眉善目的中年人捡了去,收为养子。"
他的食指指节在桌面轻轻敲着,出神地道出了让江岭连始料未及的,关乎他父辈的尘封多年的旧事。
江岭连的生父,是个长着一对扑闪的大眼睛,皮肤柔软得能掐出水来的男孩子。江岭连他爷爷疼他疼得不得了,给他取了筠童这样一个男女莫辨的名。
他七岁那年失踪后,老帮主吐出一口血,在昏过去之前求下人去寻他,这一寻就是十年。
筠童被那男人抱回去后,好生打扮了一番,施粉抹脂地成了个俏生生的女娃。
那男人叫顾龄,眉眼分分钟能溢出温柔,看起来不过而立之岁,据说此人长期浪荡于风月楼阁有七八个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