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些时日就有荔枝卖了,”季言秋流露出遗憾神色,“戏文常说那唐杨玉环甚爱。味道着实不错,只是此次下山竟买不到让人惋惜。”
蔚忱往口里塞着梅花糕,含含糊糊道:“这荔枝我们世界也是有的,但或许不及你们这的新鲜罢。”
季言秋颇为自得道:“自是自然,我宋国甚富足,军队——”
季言秋脸色忽暗地盯着蔚忱,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他忽的扯过蔚忱衣襟,冷声道:“你既从未来而来,那你可知赵宋结局如何?”
蔚忱闻言瞪大了双眼,嘴唇被咬出几丝血痕,仍是一言不发。
“徽宗不理朝政,蔡京大权独握,满朝百官竟无人敢公然反抗这贼臣,怕时离灭亡不远了,”季言秋似是自嘲地短促一笑,“宋/太/祖打下的江山终是葬于其子孙手中。”
“虽说早在被削权时就有所预感,但如今国风日益颓下,却仍有万般不甘,想来是我痴人说梦,将一统天下之愿托于赵氏手中,落得如此下场也是自作自受。”
蔚忱一手背于身后,一手掠过熙攘人群,落在对方肩上,轻声道:“既然你已明白这时局不可挽回,不如就此隐居山林,躲避战火蔓延,安享余生。”
季言秋用同样低的声量缓缓道:“你终究不属于这里”
他望向烧了半边天的云霞,许久后出声道:“你自然无法体会家仇国恨。每个大宋子民纵然明知国家到了濒危之际,也必定不会袖手旁观故国归于灭亡。”
蔚忱跟上他的步伐,似有所思,他松开攥得死紧的五指,看见爱情线被指甲戳出深沟。
“那你呢?”季言秋抚平衣褶,抬眼淡淡道:“你该何去何从?”
蔚忱耸耸肩,吹了声口哨引得不少姑娘侧目,片刻后道:“我?何去何从?我既然能来到此地,那应是需得完成一事才可离开罢。”
“何事?”季言秋问道,心房处似有絮语轻喃,一次又一次有力地撞击着他的胸口。
他盯着蔚忱的眸凝视片刻,蔚忱略略不适应地别开视线。
“不知,但我料想此事应与你我皆有关系,走一步算一步。若委实做不到,一辈子留于此地,也是极好的,”蔚忱垂眸轻笑一声,“人之生死由命在天,太平盛世,战火连天,终万象归一。既来之,则安之。”
季言秋向前迈的步伐轻微地停了停,斟酌着问道:“世间可有你所惧之事物?”
蔚忱毫不犹豫道:“有的。”
季言秋道:“为何事物?”
蔚忱似乎有些讶异于他执着于这个问题,想了想有些犹豫地开口:“我所惧者与天齐名,与天同寿,逃不过,走不开,周而复始,循环无尽。”
季言秋的眸中氤氲起异样光彩,他抿抿嘴道:“无物可毁之?”
蔚忱道:“并无。故此物无解。”
“”
季言秋想起曾有一人身着白衣,哂笑着收起纸扇,对着他道:“我一生无所忌怕,惟惧“情”一字,且终败在此物上,世世逃不过,走不开,如此周而复始,循环无尽。”
二人揣着不同心事,沿来时的路返回。
天色向晚,夜空蓝得好似染得极好的上等布料。依稀有江南小调融进月色依稀晃入人耳中。带着吴侬软语的乡音与似有似无的怅然意味,让人不禁疑惑孰真孰假。
“去看看如何?”蔚忱扭头问道。
“好。”季言秋并无多言,循着仿似仙乐的哼唱走去。
不碍多时,便到了蔚忱所说之地。
此处一片灯火摇曳,此前所听闻之声被其中杂音所掩,偶尔有女子娇笑声灌入风中,再听不真切。极为靡丽奢华的金雕银饰衬得那高高挂于正中顶上的“醉墨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