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出舱,潮湿的热浪扑面而来。
车宝山的印象里,香港没这么热的他到底在三藩市待得太久了。
坐摆渡车到航站楼,过海关,拿行李。车宝山始终没找到心中勾勒了无数遍的那种回归的感觉——不是踌躇满志,也不是如履薄冰,他只觉得回不过神来。
机场外就是熙来攘往的九龙城,鳞次栉比的街道间参差着各色招牌,密密匝匝地填满了新楼旧宇间逼仄的天空。往来的稠密人群仿佛一股洪流,伴着耳侧人行道指示灯愈来愈急促的滴滴声,竟让人生出被裹挟了一般的感觉。
这里就是香港了。车宝山告诉自己。
搭小巴去深水埗,下车四围看了看,很快找到了杏园茶餐厅——这是志安堂舅家的生意。先前联系好,到埠后是个接应。
这茶餐厅铺面不大,两侧各三张卡座中间夹着两张圆桌。现下正是下午前后不着的时间,顾客只一个小职员打扮的男人匆匆扒着饭。车宝山走向收银台,记得志安妈妈的娘家姓简,便对后面仰头看电视的中年女子礼貌道:“您好,请问您是简太吧?我是车宝山。”
对方闻言,眼角瞥了他一眼,依旧看电视,不咸不淡扯了一句:“喔,到了呀。”
车宝山见此只笑笑:“是啊,刚到。”
对方这样怠慢的态度并没让他感到奇怪。听闻志安妈妈自移民后与香港这边联系几无。常年不走动的亲戚见面都难免尴尬,遑论自己一个远来的外人。
一集《我本善良》重播完,烫着银丝卷c细眼微胖的简太这才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车宝山一番,原本不耐烦的神情竟缓和了许多:“哎呦,小姑说你是个孩子,让我们多照顾,倒没想到是这么个牛高马大的‘孩子’。”
车宝山闻言仍是笑笑。一双星眸略微低垂,神态谦和。
过去两年的辛勤锻炼加上充足营养,让原本单薄的少年蹿成了现在的59呎高c153磅重。简单一件黑t恤下窄腰阔背,任谁都忍不住多瞅几眼。
“坐吧。吃点什么,店里请。”中年师奶瞧着这样白皙俊秀的小伙子,心里油然地就高兴。
“谢谢您。还是不用麻烦了。我直接去住的地方就好。”
“那得等我家那死鬼回来带你去。他送外卖还没回来,应该快了。”说着,简太朝厨房喊了声“来碗云吞面”,复对车宝山道,“你就坐这边,边吃边等吧。”
盛情难却,车宝山道谢从命。简太随即同坐到那桌,与他聊了起来。
说是聊天,简太实是将年纪c家庭c来由c履历问了个遍。车宝山返港前早便拟好一套说辞,只道自己是在唐人街那边惹了事,回港避风头的。
吃完面又过了不到一刻钟,只见一个中年男子一瘸一拐地进门来,想来便是志安的堂舅简连锋了,车宝山立时起身打招呼。
这位简老板年少时也是混过的,械斗中落了伤残,之后渐渐淡出江湖,开了这间茶餐厅作营生。家里三个孩子,早些年生活颇为捉襟见肘。因此时不时求助于志安妈妈。奈何麦家日常也拮据,帮衬不上多少。又因担着移民美国的虚名,推搪难免被视为无情,原本稀薄的情分自然难以为继。近几年便是连过年也不联系了。这次若非心疼刚成年的车宝山孤身返港无依无靠,志安妈妈断然拉不下这个脸托付简家。
车宝山打量眼前的简连锋——身量不大,相貌也普通,说话做事与志安妈妈一般利索。招呼了两句,便带他往住处去。
简连锋给车宝山找的住所,是隔壁楼里的劏房。不到400呎的单位被隔成三个房间,其中一间租出,另两间则是三世同堂的一家五口自住。听简连锋介绍,这家人姓许,男主人开货车女主人在下条街酒楼里做保洁,上头一个老阿嬷平日在楼下摆报纸摊,下面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