晗就从没习惯过。
即使他也住了好多年。
可能是小时候待过的筒子楼印象太深,朝阴面,统共不过20平,家家户户都把灶台炉子搭在走廊上,一到傍晚,刺鼻的油烟和烧煤的味道就呛进鼻子里。毗邻的墙堪比纸薄,在这边跺跺脚,打个喷嚏,隔壁听得一清二楚。
凌晗和老妈,还有那个一想起来就让他怕得直打哆嗦的生父,一家三口勉强租了某户人家儿子结婚搬出去后空出来的次卧。
房间里摆了一张弹簧床,一张瘸腿的深色双门立柜,就没别的家什了。
连个转身的功夫都没有。
那时候凌晗比别家小孩生得瘦小,所以他能挤到弹簧床跟柜子之间,用不知道上哪儿拖来的门板搭出一条沿儿,铺一层薄薄的棉絮,再盖张草席,就是凌晗的“铺位”了。
好歹他还能躺在床上。
因为他是带把儿的,“能传宗接代”。
老妈只能睡在床面前那一小块儿水泥地上,忍受丈夫醉醺醺的口臭c快要馊掉的汗味,还有响彻云霄的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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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晗很怕那个父亲。
因为那是个混起来连居委会管事c楼长c房东都敢往死里揍的浑人。
他一直都不能明白,为什么有的人生来就带着那么多那么深的戾气。
有时候根本不需要他说错了什么,或者做错了什么。
只要那双浑浊的绿豆眼转过来,盯住自己超过十秒不放,凌晗就会发起抖来。
接着,他一定会挨打。
家里没钱打酒了,就揍老婆孩子出气。
没钱交房租,跟房东拌嘴,揍老婆孩子撒火。
在工地上跟人发生口角,回家二话不说就把老婆孩子都揍得出不了门。
诸如此类的实在是太多,凌晗也记不太清,只记得自己小时候最盼着那个人跟其他建筑队的人去搭把手,那是他压抑的童年唯一能喘口气的机会。
冬天是最难熬的,还有下雨天。
天气不好,上不了工,一歇着就没临时活计可以接。
手里没钱就不痛快,憋的一身劲儿没处使,蒲扇大掌随手一揪,就把趴在床底下的凌晗像小鸡仔似的抓出来,巴掌c椅子c台灯有时候是酒瓶和鞋底,最常见的是皮带,劈头盖脸的跟雨点似的落下来。
凌晗嚎得嗓子都哑了,没用,只有远远近近传来的关门声。
没有人会来干预。
后来凌晗就学会了不管遇到啥事,先认错服软,绝不挣扎反抗。
大概是看他没骨气,那人打累了就不打了。
更多时候是老妈扑过来替他挡那些拳头c皮带。
娘儿俩就算哭也不敢太大声,因为会被听到。尽管墙壁这么薄,再怎么压抑,动静也在夜里传得很远。
可人活着图啥?
就图个面子。
哪怕是掩耳盗铃呢?手也得抬,耳朵也得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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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妈模样生得俊。
举手投足言谈举止也跟周围的街坊邻居不大一样。
具体哪儿不一样,小凌晗也说不上来
他知道很多人都看不起他们家,但他们如果提起老妈,语气里会有种不自禁露出来的同情及小心。措辞也会柔和下来,不像提到其他人的时候那么让人想捂住耳朵。
老妈会趁那个人不在家的时候偷偷穿针引线做东西,做好了拿去相熟的老裁缝铺子寄卖,虽然要被抽一半,但总能挣点家用。除了里里外外张罗,余下几个子儿,她会给凌晗偷偷买个糖包子c果丹皮c米饼。
要是听见门外传来熟悉的沉重脚步声,老妈会立马把做衣裳的那些针头线脑和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