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愈自然也听见了她的脚步声,但他并未立刻看向她,目光空洞地停留在棋盘上的那只酒壶,短暂的沉默后,忽然爆发出一阵狂笑,听来颇似疯癫之状。
侍卫原本要拦,却被他尽数挥退,放了她过来。
“三殿下,”江昼歌唤了他一声,“你还记得,陛下为何给你起这样的名字么?”
笑声戛然而止,却是一双带着怨与自嘲的眼睛映入她的眼帘。
她佯作不曾留意,继续说道:“陛下曾言,他对你心中有愧。”
有愧。
一句有愧,便能平息他多年腿疾的怨吗?
君愈在心里冷笑,如果有愧,为何又不替他雪恨?
“因为盼着你早日康复,他便赐了你单一个‘愈’为名,”江昼歌有意无意地瞥了他的腿一眼,“只是如今看来身子倒是痊愈了,这里却是病了呢。”
她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心脏的位置。
君愈狠戾的目光牢牢地盯在她脸上,像是猛兽肆无忌惮地窥伺笼中的猎物,想要将其生吞活剥。
江昼歌看见他的手不住地颤抖,尽管他脸上除了那道似要吃人的目光外并无异常。
被她猜中了么?
她曾经多次见承熙帝望着君愈的腿叹气,有一次她见承熙帝委实烦闷,便道自己可以做他的倾听者,分担他的苦闷,也算是代君淮尽一份孝心。他当时看着她的眼神极其复杂,最后只笑着夸了她的孝顺,并无多说。
她当时并不明白为什么承熙帝会有那样复杂的神色,直至今日见到两人对峙,她才读懂一二。至于方才所言,不过是她联系往日了解到的一些旧事,随口胡诌的。
“江大人何必多管闲事,摊这趟浑水?”君愈虽然愤恨,但他最心心念念的事早已做成,权欲并非他本愿,他不怕输,也没有什么输不起的。
“这是我的事。”
清冷的声音传遍整个寝殿,众人还未从七王妃的死而复生中回过味来,却大都以为江昼歌此来是为救太子,并且深信不疑。
保下太子,尽管他们所拥立的人不能登顶九五,但皇权平稳过渡,太子亦非昏庸之人,总好过此刻在三皇子的刀剑下惴惴不安。
可是她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们刚刚升起的希望,又再次坠入谷底。
“我只是来送某人一程。”
斥候匆匆跑入寝殿,穿过人群,跌跪在几人跟前,他喘着粗气,道:“殿下,不好了,沐将军带了人进宫,现下已经占领了三面的宫门,正往这边来。”
臣下有几人露出窃喜之色。
“还请殿下早作打算,是否要出宫躲避风头,以求他日东山再起。”
君愈的脸色越发沉郁,却也有如释重负之感,他挥退那人,自嘲地笑道:“不曾想,最后竟会是他”
他看向江昼歌,道:“本王倒没想到,你会选择辅佐我那蠢笨的弟弟,还是”
君愈忽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疑。
“你有旁的心思?”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的目的能够达成,不是么?”江昼歌暗指君愈不择手段。
“原是如此,”君愈喃喃道,“江晚歌的妹妹,果然不错。”
旁人并不明白他为何忽然提起早逝的先定国公,但这三人,却是彼此心知肚明。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他的死因?”君愈吐露,“是我做的没错。怪只怪他不肯择良木而栖,非要与我为敌。”
江昼歌的手微微颤抖。
麻木的心豁然变得鲜活,陈旧的伤疤绽开缺口,一滴一滴流出妖冶的血来,那些不曾与外人道的疼痛折磨得她心思憔悴。
她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直到往事再被提起,才知道那些痛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