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浪席卷,安月兰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快要被烤化了,炙热的灼痛着,张了张嘴,喑哑的嗓子半天才挤出一声:“爹”
“你害死了他!”
凄厉的女声响彻虚无,安月兰震惊的回头,一身粗布素衣的妇人立在她身后,她连忙站起来,不敢置信的唤道:“娘亲?”
可是妇人眼里并没有她熟悉的慈祥和蔼,反而满是怨毒,“你害死了他,是你!是你!”
妇人状若癫狂,冲上来死死扣住安月兰的双肩用力摇晃,不停的重复着,妇人脸上的疯狂神色让安月兰的心一阵抽痛,是啊,正是自己,害死了父亲啊
妇人还在诅咒着什么,安月兰脑内已经一片混沌,什么也听不清了,像是无数海水灌入耳朵,所有外界的声音都顷刻化作远在天际的梵音,不真切,不可触碰。
有一个细的声音,在脑海中道:“就这样,沉溺在这片深海吧。”
“是啊,就这样沉溺下去吧。”安月兰痴痴的重复着,浑身冰冷,只余腕上一点暖意,还在固执的温暖着她。
还在挣扎什么呢?安月兰想。
一片混沌里,她依稀看见一身墨蓝衣衫的人,拨开重重迷雾,走到她身边向她伸出一只手,轻柔唤道:“阿兰。”
声音温朗,好似夏日流泉,冬日温汤。
又是他?
安月兰昏昏沉沉的想着,这一次,还是看不清他的脸吧。
从记事开始,这一身墨蓝的衣衫,就经常出现在自己梦里,自己总是梦见他,却永远不知道他究竟是谁。
她想开口问,可是一张嘴,所有的话都被冰冷的空气堵在喉咙里,合着热气一同消散。
“阿兰。”
那个声音又唤了一声,温柔又亲密,还带着些许笑意,好似久别的恋人,来迎她回家。
安月兰有些溃散的眼神终于落在他伸过来的手上,良久,方缓缓抬起手,冰凉的指尖传来一丝暖意,为她融化周身冰寒。
身体一点一点回暖,从指尖,到胸口。
胸腔内的那颗心脏,又重新跃动起来,心思一瞬澄明。
随着身体意识复苏,周遭的一切都渐渐消散,熊熊燃烧的烈火,疯狂诅咒的妇人,还有,还有牵着自己一步一步向前的男子,都在自己极力想要留住的心绪里溃散成碎片,随风四散而去。
她大张着嘴,没能发出半点声音,安月兰徒然的想要跟上男子离开的脚步,却一脚踏了空,失重的身形一个不稳便往前栽去,连忙伸手往旁边一撑,稳住了身子,掌心却被咯得生疼。
轻“嘶”了一声,连忙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半晌,安月兰才后知后觉的生出讶然,连忙抬首环顾四周,发现方才自己撑着的是一座假山。
她记忆一向不错,自然记得,这地方正是她追踪那妖精到紫竹林前经过过的一处花园。
打量了一下天色,明月初升,还是自己追进来的那个时间,周遭所有的一切都恢复成了她陷入黑暗之前的样子。
她瞬间明白了,自己方才是陷入了那妖物的幻象之中,险些就被困在其中出不来了!
假山的另一侧是一汪莲池,微风吹过,安月兰才觉出双脚生出丝丝凉意,低头一看,素色的裙角已经被水浸透,正湿哒哒的黏在鞋面上,往下滴着水。
看着在月夜的夜风里泛起层层清波的湖心,安月兰不禁后怕。若是自己没有及时清醒过来,是不是就被这妖物从幻境里一路引着,溺毙于湖中了!
腕上灼灼发着烫,安月兰目光扫过去,发现腕上带着的那枚铜钱似的东西,正散发着幽幽白光,随着热量渐退,那幽微的光芒也黯淡了下去。
抬手轻轻抚上钱币,余温正在快速消散,她心中却涌起一股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