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八年1月八日上午,北京。
刚刚复课不久的四中操场上,集聚着一群无忧无虑的应届毕业生,男男女女,三三俩俩围在一起,议论着一个既遥远又现实的话题,上山下乡。
学校高音喇叭里正在播放毛主席同志的最高指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要动员城里的干部和其他人,把自己初中、高中、大学毕业的子女,送到乡下去。”
广播播了两遍,突然停了。喇叭里传来校宣传队队长王祁粗犷的声音:“六八届应届毕业班的班主任老师注意了,把你们班的同学组织好,带到学校会议室,参加应届毕业生上山下乡动员大会。\ot广播播完,操场上又乱了一阵,班主任好不容易把这些脱缰野马似的学生召集到一起,排好队,向会议室走去。
从会议室出来,陆远就一把勾住齐翀的脖子问他:“嗳!我说,咱真要跟着下乡啊,要去容易,回来可就难了啊。”
齐翀拨开了挂在他脖子上的手,轻描淡写回了句:“我户口都注销了。”
陆远瞪大了眼睛,说:“操,你丫够快啊,阿姨知道吗你爸要护着你哥让你下乡,你可以找阿姨啊,你是她亲儿子她总会顾着你吧。”
齐翀闻言只是讽刺地勾了勾唇角绕开了话题:“我是要去插队的,倒是你,按照伯父的安排好好待在北京,没必要跟着我走。”
陆远:“咱哥俩打儿穿一条裤衩长大,你都走了我还留在北京干嘛,少不得哥哥我舍命陪君子呗!”虽然陆远这人平时吊儿郎当没个正行,但这一番“表白”倒让齐翀连日来沉闷的心情明朗了些许。
父亲偏心他那个平庸无能的大儿子,这点齐翀打儿就深有体会,毕竟那是陪他熬过艰难日子的过世发妻留下的血脉嘛,所以这次下乡的是他,很正常不是吗,至于说为他开后门这种有可能影响他仕途的事更是不可能存在的。
至于母亲,在丈夫的仕途面前,亲儿子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所以,北京于他其实没什么好留恋的。
离开北京的那天,火车站人山人海,挤都挤不动。有知青,有来送行的家人,还有维持秩序的警察、军人、车站工作人员,整个站台挤满了人。
等陆远拿着行李找到齐翀的时候,已经被挤得一身汗了:“你刚没看到,站台那些个女同学一个个整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女人就是忒矫情儿,唉,你行李呢”
齐翀翻着手里的书,漫不经心地回他:“上面蓝色袋子”。
“齐翀,陆远,你们好早到哦。”齐翀抬头看过去,见对面走来的个穿绿军装留着分头的女同学,好像是他们班的,便礼貌点头打了声招呼,随即又垂眸继续翻他的书。
其中一女同学看着他的侧颜,棱角分明,哪怕眼神没有分半毫在她们身上,但一举一动间自然散发的撩人的荷尔蒙气息,不由让人一阵脸红耳热。
这个女同学,矮点儿的叫刘丽丽,圆脸肉嘟嘟的富有朝气,健康活泼,因为父亲是区革委会的主任,平时被宠得公主似的娇气霸道,在学校里也没人敢招惹。瓜子脸白净点儿的叫林秀芝,是他们班的副班长,班里同学谁有困难她都会主动帮忙,所以,人缘极好。这次下乡,她们和齐翀陆远被分到同一个地方。
车厢温度高,人又密集,每个人身上散发的汗味、解放鞋味,熏得齐翀忍不住拉着陆远往车厢衔接处去透风。
等他们走远,刘丽丽立马从书包里拿出个镜子照了照,不时地拢拢鬓边的头发,或用手绢擦擦汗。林秀芝捂住嘴笑她:“不用照了,很漂亮。拜托你矜持点儿,你看你刚刚那样儿,眼睛恨不能黏在人齐翀的脸上了,至于吗你”
刘丽丽横了她一眼,忍不住又拿起镜子一边照,一边说:“你懂啥,学校里哪个女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