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安红豆,入骨相思无尽时”,兴许真的是练了很久,是特地想写给他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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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很快君临大地,疏淡月影映得偌大的庭院空旷清冷。两三个丫头小步来回过去,忙着手头的工作。
花檐蹲坐在百里商良的屋前的石阶上,双手托腮,甚是无聊地打量月夜寂景。想了司命想了巴伽想了山里的大小妖怪们,又想了山泉想了美酒想了打架,最后还是回归到担忧百里棠的身体状况。
在她将那句莫名的话带到后,一直在书桌前专心书写的长哥哥如疾风般很快就出去了,只留了句“这事你谁都不要讲,等我回来。”转眼便不见人影。
大约是照顾长姐去了。花檐心有诧异,也只能这样放心地想。
说句实实在在的话,她从来没见过那样的长哥哥,几乎是陌生的,听说海棠花有香味时,他的表情先是一滞随后竟塌了下去,仿佛有痛苦隐隐呼之欲出。
那一刻,花檐恍然觉得,也许她从头至尾都没有和这个家很亲近,她有顾忌,她想历劫归位,到如今竟连一点点历劫的样子都没有。反倒是瞧别人悲喜瞧别人怨恨,连同瞧那些不明所以的痛苦与不安,瞧那些挣扎争吵,就像是从前看话本一样。
这样子很不好,可如今她不知道他们,便是不知道了。
花檐懊恼一阵,脚步懒得再迈,难得地听了百里商良的话,乖巧地留了下来,在他的院前等。
台阶虽凉,在这样的季节坐着还好,只是脑中又乱想起来。
细想,海棠花香这事本身就很不寻常。她曾听人说过,海棠这种花是没有香的,传闻这种花有暗恋之意,花祖先因怕心上人发现,便悄悄将一身的香气去了,从此后,世间的海棠都是无香的。
传说真假,她倒是不知晓。似乎花檐山中就有海棠小妖精,但她鲜少有时间,也没甚想法去了解一二。
又照这般思来,幡然醒悟,原来她并不是不怎么与这个家里的人很亲近,原来她很久前就不大关心身边之事。
也难怪那只蠢得死的巴伽总是骂她自私冷酷又无情了,花檐颓废地低下了头,又是再懊恼了一阵。
闲坐几时,近圆的月光沿着屋檐爬了上来,花檐忽想起从前坐在山前逼着司命唱山中情歌一事,莫名笑了笑。
司命的声音寻常说话间听着还不错,但唱起歌来却不大入耳,故一直对歌唱这个事情不怎么有兴趣。但是那个时候她很有兴趣,且她有了兴趣后就是想尽法子去圆满自己的兴趣。
终于一番威逼利诱加卖萌,诓得一首情郎唱给情妹妹的歌来。
具体说起那段记忆来,花檐其实记不大清,但于那首歌印象却挺深刻的。毕竟司命唱得很憋屈,那不淡定的表情实在是太难忘。
那一夜,寂寂山岗,司命和她同坐在大石块上,语调甚是生涩地唱到:
“白月光,月光白,月光下面吆情歌,情歌唱给好姑娘,姑娘似花美若桃。芦笙曲,曲和人,灼灼桃花邀人老,江畔哥哥随相思,一夜两夜相思痨。”
其实于情爱这种东西,花檐还没沾上什么边,看了话本是一回事,亲历亲见又是另一回事。所以,对那歌词也没什么感觉。回想那时唱歌的神仙君子亦是神色寡淡,她问他情爱,他是很直接地回说,我还没到懂这些的年纪。
但不知为何,花檐回想一阵这段往事,脑子里突然浮现出来长兄百里商良与长姐百里棠的样子,又突然很自然地想到了情爱这二字。
她知话本里讲,兄妹之间是不合情理的,但如今看来,眼前却如有雾障阻碍般,看不分明。
大约,现今的脑中唯一能分明的就只是,百里棠院中那盆打碎的海棠花。
那定是灾难之源。花檐认真想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