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喜欢读书,多半是由于我妈妈的缘故。她出生在那个物质匮乏家半三军的年代,加之幼时丧父,分担家计已是分身乏术,自然再没有多余的力气为她心里那个文学梦四下奔赴。我的出生无疑是为她抱憾而去的梦想续了香火,于是她对我加倍教勉,那些古时秀才们常常自诩的“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唐诗”在我身上都挨个成了真。
待我再长大了些,到了刚刚能独立阅读完整本插图版西游记的年纪,有天下午,我妈从书摊上淘回来一堆名家散文集让我挑着读,对于那时的我来说,其中大都晦涩难懂。百无聊赖下我翻开扉页读起他们的生平简介,却被其中沈从文先生的照片一下吸引住了。
所以说我花痴的毛病其实始于幼时,不过九岁多的年纪就已对美丑有了清晰独立的认知。这男的真帅。我当时心想。于是毫不犹豫的挑了沈先生的书,假模假式地读了起来。
学的东西多了,渐渐的,书里那些辞藻句子对我而言不再只是枯燥难解的玩意儿。我陷在沈先生的颜值与才华里不能自拔,自此旦逢上学,书包里总背着一本他的小说或是散文集。常常在课中把它夹进课本里,佯装听课,实则悄悄地读这些课外书,奈何演技欠缺,总是被老师逮个正着。
比如那天,夏末清早的阳光依旧有些刺眼,透过窗子洒进来,把我整个人拢了进去。我正眯着眼睛偷摸读着摊在语文课本上的散文集,日光把书页晃的发白,瞅起来很是费神。
好几次老曹讲到兴起处,从讲台上走下来,边踱着步边讲着课,路过我身边时我毫无察觉。方朝木这个人虽说总是自顾自事地拒人千里之外,但关键时刻还是很仗义的。这几次都多亏了他及时从桌下踹我几脚,我才得以装模作样地瞒天过海。
“你看什么呢?”待老曹走过,方朝木向我这边稍稍侧了侧身子,瞟了一眼我桌上的书。“沈从文?”他悄声问。
“你看过?”我有些讶异,我还以为他这种数理化星来的人是全然看不懂也不稀得看这些的。
“只是碰巧在杂志上看过这篇。”他收回目光,“潜渊。我记得里面这句。”
“哪句?”我问他。他伸了左手,食指在我的书页上划过长长的一道,我顺着看去。
生命所需,惟对现实之光影疯狂而已。因生命本身,从阳光雨露而来,即如烟火,有热有光。
我连声啧啧,扭头饶有兴致的看他:“你倒是挺会读书。懂意思吗?”
话音未落,老曹突然从前面几排闪现至我俩跟前,我着急着藏匿罪证,手忙脚乱间手里打滑,书在我手上掂了几下掉落在老曹脚边。
老曹弯腰捡书,我绝望地闭上眼,自觉地站了起来。经过前面几节语文课,我们都深知这老曹虽然是个干干瘦瘦的半大老头,看起来武力值不怎么够,可他骂起人来嘴下却不怎么留情。这众目睽睽下要是被他说上几句,自尊心受到的可是粉碎性伤害。
我乖乖地垂首站着,等着老曹唾沫星子的审判。出乎意料的,老曹翻了几页之后便把书递还给了我,脸上并未有怒色。“沈从文啊,看得懂吗?”
我讪讪地点点头,他转身走回讲台,却没有要让我坐下的意思,“头一节作文点评课,你对同学们写的作文不感兴趣,看课外书看得倒是起劲。你叫什么名字?”他沉着脸问。
“周依然。”
老曹嗯了一声,低头在一堆作文本里翻动起来。良久,抽出其中一本,略微扫了几眼。
“坐下吧,”他把本子放了回去,“文采倒还不错。爱读书是好事儿,但要分场合时间。班长呢?”
单珊慌忙站起来,“你们班课代表选了没?”老曹问她,单珊摇头:“还没有。班主任让各科老师自己定。”
“行,那语文课代表就定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