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店里已是半点了,丽亚还躺在床上看书。
“还不睡?”
她嗯了一声,继续看书,我高度怀疑她真的看进去了一行字。
洗漱回来,我说:“睡吧。”伸手关了床头灯。
她动怒地说:“干什么?”又去拉亮了床头灯。我也生气了,粗声说:“你怎么了?”
她不理,装着看书。
我赌气地睡。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没听到翻书的声音,只听到了的答的声音,睁眼一看,原来是她的泪水滴到了草席上。
我拉过她的手,又拥过她的身子。
“不要伤心。”我说。
她摆脱了我,坐直了身子,说:“你妈看我的眼神,太像有一次某人的老婆与人一起打了我妈,又把我妈抓到派出所,那个年轻女民警看我妈的眼神。”
“只能用一个词形容那眼神里的东西:恶心。”
“我永生不能忘记的那眼神,万万想不到会出现在我男朋友的妈看我的眼神里。”
“这几年我其实很少流泪了的,想不到跟你好后接连流了几次。”
说得我也鼻塞胸堵,坐起身,抱过她,说:“相信我,我永远不会嫌弃你的。”
她继续说:“我知道我不是个好女孩,跟你好后,我就下决心要做个好女孩,不能辜负了你的好意。”
“我从来没觉得你不是好女孩,相信我,我会爱你到九十九岁的。”
她第一次正眼看我,问:“为什么是九十九岁?”
“因为你一百岁了啊。”
第二天一起来,她就催我去妈那边看看。“早点去,免得会怪我。”
我去到新屋,舅舅已在那里了,说是同村的谁告诉他的。
“岁数大起来,不小心,倒床上了,叫谁服伺你?”舅舅对我妈说,我却感觉像是说给我听,意思好像是已经鉴定我为不孝之子。
舅舅又问:“伟伟这个对象谈得怎样了?”
我有些意外,问:“伟伟跟谁在谈?”
“反正比你靠谱。”又被妈抢白了一句。
“工商所的小郭,家里条件好,单位好,父母也是老实人。”舅舅能以这种方式教育我好像觉得痛快。
“我知道他,刚开店办工商执照的时候找过他,态度很差。”
“你傻吧?现在哪个部门的服务态度是好的?”平日舅舅最反感这个的,今日却成了打击我的材料。
“他们两个好像蛮谈得来的。”妈说。
爸已买了早餐回来,放在一只小脸盆里给妈吃。
妈努力坐直了些,显然一动脚会痛,眉头也皱了起来。
坐妥帖了,她问:“也是在素娟那里买的吧?上次我去买,素娟告诉我,说拐脚云凤口口声声我女婿怎样我女婿怎样的。”
爸说:“嗯,蛮好的,难得这个二百五成了一个让人自豪的人了。”
我说:“一只电脑等着要的,我去了,舅舅。”
我还没走到楼梯口,就听得舅舅说:“想不到这么老实的一个人,怎么说变就变了?”
到了西街,丽亚已开了店门,正在搞卫生,见了我,问怎么这么快,我说也没什么事,我爸在家。
宝富站在街中央对着我这边说:“昨晚傻子忠舞厅有人跳舞跳死了,你们知道不?”
我说不知道啊,怎么死的,知道谁不。
“听说是汪啸东姨的女儿,椒江三甲人,跟了傻子忠一二年了,大概是心脏有毛病吧。”
淑芬说:“她我见过的,在我这里买过几次东西,人不错的,可惜了。”
宝富老婆桂莲出来说:“做人真空,刚刚还活灵灵跳着舞,一下子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