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岐单臂拥着绾婳,蹴踏屋檐,宛如灵雀,转眼腾出数十里外,蓦有所觉,猛然松手,旋身落足在一处屋脊上,袖随风舞,微抬手,腕背上已然现出一道血痕,皮肉割破,血如网织,正顺着手背往下滴。
绾婳单手搂着小女孩,白衣旋动间,也便轻巧地落足在了屋脊上,与他相距数丈,面面相对,另一只手扣了一枚银针,刃处一抹殷红。
若不是他及时松手,他这手,怕是要被她齐腕切下的。
白居岐探指缓缓稳了面具,冷冷开腔道:“又与为师玩这招?”
银质面具挡去了他整整一半的轮廓,俊颜如妖邪,凤眸敛寒光,气势直逼而来,绾婳却仍临风而立,傲然与他对视:“是又如何?”
她确有一刻,假意落于下风,诱他现身——
谁叫他千方百计引了她来,自己却闲闲地躲在二楼看白戏,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白居岐眸光一暗,想他若不出手,她岂不是要成了蹄下亡魂……
一时心内烦躁,无明火起,他的眸色也更冷了几分:“绾婳,好些日子不见,你却一点长进都没有,这等蠢招,怎么好意思使出来?”
绾婳却是不怒反笑,冷冷一挑眉,这才用他的话反击,说道:“闻饵就上钩,师父明显比这蠢招更蠢,你又怎么好意思说出来?”
风过掀袂,鸦雀无声。
白居岐薄唇倏尔噙了一抹笑,却又只慢条斯理问道:“引蛇出洞必先知其窦,你这么确定为师就在这里,是直觉,还是另有原由?”
确实,依常理来说,白居岐离开一品轩后,至少为了暂时避开绾婳遍布的耳目,也该暂时离开大越国才是,可他却反而藏身在临安城。
绾婳若只凭直觉,就能推断并且确定这一点,也未免滑稽——
然而事实上,她怀疑白居岐现今人就在临安城也并非全是凭空臆测,早在几月前——她就已经知道白居岐跟谢禾其实正是一丘之貉。
那一日,朝廷果真派了重兵押送匪首,那名匪首——便是周怀安。
当时受人所托,鬼谷卫的人手其实就藏身在暗处,瞧着周怀安等人已经得手,已经不需要他们的帮忙,便率弟兄尾随意图离去,谁料在行经平什么,只任他抱了小女孩去查看伤势。她低下头,黑眸中映出手中冰冷的玉质令牌,敛了敛神思。
这如狐狸一般狡猾的人,生性诡计多端。
既有诡计,便有目的。
也罢,他的狐狸尾巴,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世......
早晚,都是要露出来的。
早先只道自己低调行事,应当不生挂碍,谁料一入临安城便乱了套,此时陷入两难境地,便不禁心事重重起来,转眼已至天海阁门口。
不过半日,满堂狼藉已恢复如初,半点看不出打斗痕迹。
绾婳与聂云兄妹二人刚踏入客栈大门,就有人从后头关了门。
见满堂汉子坐着,目光却无一例外地全盯着她,全没了之前的那般嚣张气焰,心中正疑惑,却见楼梯上行下来一着深衣的中年男子。
乌发鹰目,谨穆端正,这位中年男子一现身,就引得天海阁内的一堂汉子不约而同起身,纷纷朝他拜拳,异口同声喊道:“监主大人!”
此人,便是司礼监明面上的监主裴冲无疑了。
只见他身正气定,稳稳地立于阶上,淡淡的目光略略扫过全场,一摆手间,众人纷纷落座,目光仍聚在他身上,像在等发号施令。
那裴冲却转向绾婳,抱拳一拜,“绾帮主,裴某在此给你赔礼了。”
他这礼一施,顿时满堂皆惊。
裴冲掌管司礼监数年,论武功,虽算不得天下第一,却能福慧双修,以德服人,理得了